“王成翰不是什么好人,”宋詢禮忖道,“但是王醫生畢竟是他的女兒,她那邊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吧”
王成翰會嗎沈晝也不知道。
天亮了,殯儀館忙碌了起來,有司儀在,科洛又是孑然一人,他的葬禮再簡單不過。前來吊唁者三三兩兩,大都驚奇他年紀輕輕怎么會忽然遭逢意外,繼而感喟世事無常,沈晝站在旁邊,像一尊雕像似的,無悲無喜。
接近中午的光景,葬禮上來了兩個讓沈晝預想不到的人,王斯語和杜賓德夫人。
不過一天未見,王斯語看上去比前天晚上還要神容憔悴,厚重的妝容都無法掩蓋,她的眼神好像破開了一個洞,嘩啦啦地刮過去寒冬臘月的冷風。
而杜賓德夫人比她稍好一些,只是眼下青黑,顯然一夜未眠。
兩位女士先后走到靈堂跟前,沉默地獻花,鞠躬。
杜賓德夫人離開時經過沈晝身旁,側首輕聲對他道“我會做些什么。”
沈晝雙手交握在身前,目光眺著遠方,站得端直,就好像沒聽見她的話。
下午葬禮結束,沈晝留在殯儀館料理后續的事,宋詢禮先回了檢察院。
他沒有開車,也沒去找接駁車,一路走到了空軌站臺。
他走出升降梯時,似乎剛好有一班列車到站,涌動的人潮熙熙攘攘而來,人頭攢動,各色的衣裳,各種的聲音匯聚成一條磅礴的河流,唯有宋詢禮,孤身一人,逆著他們的方向而去。
某一時刻,大家似乎都停下了,有人抬起了手臂上的終端,有人張望著空軌站的巨大曲面屏,無數個冰藍色投影光屏從人群中升起,無數道杜賓德夫人的聲音匯聚成一道。
她站在臺上,像一個舉著利劍的斗士,面對臺下無數的記者,高聲道“我的丈夫,約翰杜賓德,聯邦前任總統,死于基因控制局的謀殺”
嘩然聲像是爆炸的彈藥在人群里蔓延開,宋詢禮在原地停了幾秒鐘,就艱難地撥開人群繼續往前,踏上了空蕩蕩的、唯有他一人空軌車廂。
車廂壁內嵌的屏幕里也傳出杜賓德夫人的聲音“聯邦的法律并非虛設,兇手應當受到懲罰”
宋詢禮回到檢察院,當他一步一步踏上檢察院門口象征著正義的高闊臺階時,天氣忽然陰沉了下來,大雨瓢潑而下,他連忙跑了起來,卻還是不可避免地淋了幾滴雨。
辦公室的幾位同事也在討論剛才的記者發布會,檢察長急匆匆趕來,大力地拍了拍手道“別看了別看了,一會開個會。”
他在走廊上遇見宋詢禮,壓低聲音道“記者發布會看見了走私的那個案子先放一放,看看上面什么意思”
檢察長唏噓著搖頭“真嚇人。”
宋詢禮看了他一眼,道“我會按照正常流程調查起訴。”
檢察長遽然瞪大眼睛“你瘋了杜賓德夫人指控的可是基因控制局,你難道要去調查基因控制局嗎”
宋詢禮道“誰犯了罪,我就調查誰。”
檢察長差點一口氣上不來。
宋詢禮繼續道,他的語氣一如既往“如果這件案子結束后我還活著,我會辭職。”
低下頭,他看見自己胸前別著的白色花,剛才參加完科洛的葬禮,忘記摘了。那朵白花在人群中被擁擠得失去了原本的形狀,他忽然想起他和科洛的最后一次通訊。
如果當時他還能說話,他會說什么
而自己又會怎樣回答。
宋詢禮看著白花,在心里說道,對不起我沒我們當初說得那么厲害,大概當不上檢察長了,但我一定會找到殺了你的兇手,把他送進監獄,為你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