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夜色的掩護,兩個影子一前一后地速速離開了僻靜的住宅區,直奔對面的馬路。
跑在前頭的個子高大,因腳受了傷,又心里慌亂,一瘸一拐彎著腰跑。
后面的少年跑一段就機靈地在附近找個地兒躲一躲,以免引起逃跑的人的注意。
秦鋒一路狼狽地跳著前進,路面坑坑洼洼,硌得腳背上腫起來的地方疼痛無比。
“今晚必然是觸了霉頭,干什么都不順”
“趕緊上車,躲到家里去,沒有比我家更安全的地方了。”
他急急地往那邊去,一路跛著腳,紅著眼,好比是越獄出來的重犯。
學法的懂法,偏偏執法的人又一時沖動犯了法。
雖說他生來就沒怕過什么事,干砸了或闖了禍總有個牛哄哄的爹負責兜底和善后。
可這一次,是真怕了。
眼前總是浮現董太太肚子的傷口流血的畫面,頭上被她拿黃銅燈座砸破的一道口子,血還吧嗒吧嗒地流著呢。
自己當時是氣急了,也忘了手里的是一把貨真價實的短刀。
緊急關頭,不顧后果地刺出去,萬一真的一刀斃了命怎么辦
小美的叔母雖是兇悍潑婦一個,好歹也是夫貴妻榮,不是平頭百姓。
院長又是個極其較真的人,拿起一個急診室的聽診器都能當刑具的狠角色。老婆被殺,于情于理都不會坐視不管。
跑了一段,他回想起自己還在臥室里抽過煙,腿都軟了。
那半截子香煙,本來含在嘴里,董太太一個燈座砸下來,疼得一張口,就掉落了。
加上樓梯上催命的腳步聲,只想著跳窗,哪里還顧得上去撿起來塞衣兜里呀
紙包不住火,最終必然鬧得滿城風雨。
現場的物證鑿鑿,一旦揪出來,入室殺人的罪名就坐實了。
即使逃脫罪名,僥幸免去牢獄之災,再也抬不起頭做人了。
這個念頭一起,不由得忐忑地加快了腳步,卻無法阻止血滴落在積雪初融的泥地里。
慌亂間,他滿臉驚恐地鉆入一條深深的巷子。
早知道還會鬧出人命來,一開始何必把車停得這么遠。
不知在驚恐中跑了多久,才的腳步踉蹌地到了車前面。
整個身子如同灌醉了酒,胸口也悶悶地痛。
秦鋒連滾帶爬,雙手牢牢地抱住車門,哆嗦著摸出車鑰匙。
冷不丁,有個聲音隱約在耳邊響起
“別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告訴你,人在做,天在看”
他心虛地朝著四周看了看,并無半條人影。
只得對著斑駁的矮墻為自己辯護
“是她先砸我的,我刺了一刀那叫自衛,不算是主動殺人”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靜。
然而秦鋒在極度緊張中把從潛意識里生出來的幻覺當了真。就連墻頭的草在風里動了動,都無一例外地被認作了人影。
他雙手從方向盤上移開,子彈上了膛,握著兩把槍吼道
“是人是鬼,快給老子滾出來”
啟瀾也趕到了巷子口處。月光下,積雪的光亮閃閃。一眼望見了一輛泊在松樹黑黑影子下的車。
從口袋里扯出圍巾,把下半張臉擋住。
秦鋒說的那些話,他一字不漏地都聽到了。
如果對方背負了人命,就沒有讓其全身而退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