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醒順道教訓了這煩人的家伙一把,偷偷樂在心底。
他懶洋洋地揉著鼻子,不好意思地說是羊肉的八角放太多,沖得嗓子太癢,憋不住才出了洋相,希望大家不要見怪。
這還沒完,他屁股底下的椅子主動朝著對面的人靠了靠,大大咧咧地笑笑,
“您和別家賣羊肉面和雜碎湯的看著很不一樣。民間很多秀才眼瞅著大清亡了,才改行做生意了,您莫不是其中一個”
他的一個套子丟過去,成功地把對方的話語權奪了過來。
楊掌柜生性有幾分孤傲清高,哪里受得了一個鄉下來的小毛孩“貶低”自己。
他不高興地瞪了一眼這個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懂禮貌的“土包子”,板起臉來辯解道
“本人可不止是個秀才,中過舉人的。只不過不想為五斗米折腰,中途辭官背井離鄉來京城混了。人生啊,短短的這么一小截,二十年,說過去就過得飛快。”
“啊,晚輩有眼不識泰山,失敬失敬”
陳醒說完,雙手作揖,謙卑地低下頭去,“您別怪罪我,鄉下人見識少。我們村最有文化的就是秀才了,從沒出過舉人。您太強了。”
他又崇拜地說了一大桶好聽的話,周圍的人也漸漸減去了幾分對他的敵意。
和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小鄉下佬計較,有什么意思。倒是拿他逗個樂子尋開心或許更劃算。
這么一想,楊掌柜就招呼一個伙計去拿店里剛用秘方做的一樣菜,說是要讓他嘗個新奇。
“端過來,給我這貴客試試味。”
黑乎乎的一盤醬菜上了桌,聞著有一股酸咸味撲鼻。
陳醒自小吃過村里百家的醬菜,這味道的還是第一次見著。憑記憶和經驗,他判斷這個肯定不是用蔬菜腌制的,來頭可能就有問題。
來路不明的,就不吃。
他彎了腰面露苦相,嚷著吃多了要趕緊放空腸胃,急火火地打聽去茅房的路。楊掌柜和伙計們見他這副慫樣,一個個捂著肚子哈哈大笑。
陳醒假裝慌不擇路地奔著茅房去,半路上卻又悄悄折回,藏在墻角的一張桌子后頭聽動靜。
桌上的啟瀾依舊趴著在睡。
伙計們圍著他,楊掌柜也意味深長地打量著他,好像一堆獵人在盯著一只落網的珍稀動物。
估計那上廁所的傻子一時半會回不來。楊掌柜低低地笑著,指著啟瀾的頭對旁邊人說
“這小子像極了我的一位故人,算算年紀,又有些對不上。”
“你們可聽說過京城西北方向的顧公館早些年我親眼看著那宅子一磚一瓦地蓋起來的”
有人小心翼翼地插話
“掌柜的,劉警長前陣子不是來過,叮囑我們年前特別要留意顧老三的行蹤嗎您既然覺得他有嫌疑,就扣下他唄。”
楊掌柜搖了搖頭,伸手抓起啟瀾的頭發,將他前額的劉海輕輕往上一掃。
“這么看,又不那么像了。干脆,再等一會。若真是顧老三,有人自然會比我們先認出他來。”
“您的意思是,今晚還有貴客要來”
“對。之前約了在今日子夜。算算時間,也快到了。”
陳醒的心咯噔一下,差點要蹦出胸口。
自己自作聰明,還是算不過一個隱藏了身份的老江湖呀。
不該貪吃那點肥羊肉,更不該見義勇為,暴露了身份該如何補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