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他在江湖的年輕一輩中能夠所向無敵,說到底,他只不過是一介凡夫俗子,扮演著許多角色,兒子,哥哥,薛家下一代的掌舵人,一大家子幾十號人的生死榮辱,全都由他一肩挑擔。
薛木魚是位出色的佛門弟子和國術傳承者,但面對世俗的爭斗博弈,薛木魚有心無力,就像是畢業于清華的博士生,剛走出校門,就和市井刁民發起爭端,一浪接一浪的惡俗謾罵讓他猝手不及,想要用拳頭講理,卻發現旁邊站著幾十位旁觀群眾,只能委曲求全地任由吐沫星子噴在臉上。
薛木魚彎下腰,將殘敗不堪的花朵用泥土掩蓋住,拿起一條白巾擦掉手中污垢,平靜道“幾天沒好好吃飯了,媽特意請來大廚,做了你最愛吃的剁椒魚頭,還有滋補的三元湯,色香味俱佳,連我這個不沾葷腥的都忍不住流口水,快去吧,再晚些,飯菜都涼了。”
薛如意伸出筆直渾圓的美腿,一腳又將盛開的黃素馨踩個稀巴爛,譏笑道“之所以把我養的千嬌百媚,是不是怕人家那邊看不上我這個病秧子說那么多,做那么多,不就是想早點把我嫁出去,好讓你們薛家的人兜里的錢能夠越賺越多我偏偏不吃飯,不睡覺,變成世界上最丑最臟的瘋婆子,惡心死你們,惡心
死那位花花公子”
“何苦呢”
薛木魚輕嘆道“你也姓薛。”
“我不姓薛,從來沒姓過薛其實我就是薛家養了二十年的大肥豬,現在買主來了,出了一個令你們無法拒絕的價格,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你們才不管買主是把我剝皮還是放血,只認好處不認人,對不對”薛如意撕心裂肺喊道。
薛木魚掏出那串一十四顆的鳳眼菩提,放在指尖來回摩挲,搖頭嘆道“如意,生在這種家庭,咱們每一個人都是身不由己。你也清楚,我從小就一心向佛,想吃齋參禪,陪伴菩薩青燈過完一生,可逃避了十幾年,也躲不過世俗中的紛紛擾擾。爸媽為了讓我回到薛家,淚流滿面傾訴著他們如何不易,身為子女,理當盡孝,我背叛了自己的誓言回到了家里,心里又何嘗比你好過一分為了家仇,我孤身赴京城,跟那位一身彪炳氣焰的張烈虎斗得兩敗俱傷,按理說,佛門弟子不應逞勇斗狠,有悖佛祖意愿,可家門宿怨,誰
又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呢你不愿出嫁,我不愿還俗,其實咱們兄妹倆相差仿佛,都逃不過命運的羈絆。”
薛如意依舊擺出一副生人勿進的冷峻面容,咬著銀牙道“那咱們倆就一起逃出薛家,你念你的佛,我走我的路,反正你那么能打,真要一心想走,又有誰能降得住你。”
薛木魚苦笑道“舉頭三尺有神明,佛在心里,血也在心里,父母生我養我,哪能狠得下心撇下他們不管不顧呢”
薛如意冷冷道“假如你還當我是你的親妹妹,那你就把我送出火坑。”
“去哪”薛木魚云淡風輕道“去找趙鳳聲,然后和他雙宿雙飛你那天不是哭著喊著說要等他嗎就不怕他來到了薛家空手而歸”
“你當初說自己六根清凈,凡塵俗世入不了天柱,還美其名曰出家人不打誑語,呸你就是個騙子,你們薛家人全是騙子”薛如意當初還記得哥哥立過誓言
,沒想到連最尊敬的人都出爾反爾,這讓薛如意心中又升起了叫做憤怒的火焰。
“傻丫頭。”
薛木魚揉了揉妹妹凌亂的秀發,一雙古井無波的清澈眸子充滿愛憐說道“哥哥早已經還俗了。”
令人充滿好感的動作,薛如意突然哇的一聲,嚎啕大哭,倒在哥哥溫暖的懷里,將這些天來遭受的無奈與憤慨,一并發泄出來。
薛如意的梨花帶雨,似乎激發了薛木魚在5歲時就摒棄的壯志雄心,鳳眼菩提突然消失不見,薛木魚寶相莊嚴的五官泄露出一股驍悍,一字一頓道“如意,你放心。哥哥哪怕冒著天下之大不韙,也不會把你送入虎口,不就是江東高家嗎他們來一個,揍一個,來兩個,揍一雙,哥哥就替你一直打下去,就算他們請來八大宗師壓陣,哥哥也能豁出性命,為你拼出一世平安。”
金剛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