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光不時綻出蓮瓣,卻又被烈火吞噬,始終無法凝形。
絕技與絕技的爭持,除了絕技本身的特性,另一項要素當然是修行者本身。
修行者有多少元氣,能支撐多久,就成了僵持戰的關鍵。
可是,雖然張志雄在之前消耗了不少元氣,身為四品巔峰的他,元氣的量卻是燕離的兩倍還多。
所以,當青光支撐不住時,烈火反倒愈發熾熱,倒映著張志雄猙獰的臉龐,似已將對手送上末路。
至少,在臺下看客眼中,雖然不少人替燕離感到惋惜,卻還是認為,他已經回天無力了。當然,之前的謾罵,也變成了欽佩之情。五品對四品,關鍵時刻的爆發,居然如此驚艷,不但讓他們大大的開了眼界,也為他們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所謂法門由心,境界與境界之間,果真有那么大的差距說到底,修行者最初時,也沒有什么境界的劃分。在修行的發展歷程中,逐漸誕生了各門各派的體系,人們被體系的框架所束縛,將之當做理所當然,本就是固步自封的一種愚蠢行徑。
誰也不知道,在燕離意識中斷的那個瞬間,青蓮法門的運轉也斷了一個瞬間,導致后半招并沒有成形,這在對決中有多么致命,就算是蠢貨也明白得很。
但,即便后半招成形,依然殺不死張志雄。最多不過是平手罷了。
這是燕離的結論。在意想之中模擬的結果,本是同歸于盡,與現世簡直天差地別。如果不是青蓮克制污穢的特性,他現在已經被血氣淹沒,意識根本不能保持完整。
會心加上青蓮劍歌第一式,還是只能與張志雄打成平手,恐怕殘月刀訣也有不小的來頭。
僵持不知過了多久,青光幾乎消失殆盡時,臺下一個眼尖的看客忽然道“喂,你們看,他握劍的手在抖,撐不了多久了吧”
眾人仔細一看,果然如此。
豆大的汗水,從燕離的頭臉滑落,與身上的血跡混合,變得黏黏糊糊,看起來就像從血水泥漿里撈出來的一樣。他的臉色本就發白,現在卻泛著不自然的黑青色澤,嘴唇更是毫無血色。
惟有那雙眼睛,依然淡漠如初,深邃不可捉摸。
劍尖仍與刀鋒相互對峙,然而失去青光護持,烈火已吞沒了半截劍刃,一旦燒到燕離的門面前,便是勝負揭曉時。
“放棄吧我們不會怪你的”
一個買燕離贏的賭客嘆了口氣,“不要為了意氣之爭,把命給丟了。”
他的話語,引起了數人的附和,“認輸吧燕離,你未來的前途不可限量,不要白白葬送在這里”
假如燕離在這里認輸,張志雄就不得不撤刀,這是演武臺的規定。如果他在對手認輸后依然狠下殺手,那么將以殺人罪論處。
事實上,燕離很清楚自己的手在抖,他更清楚的是,他抖是因為離崖越來越重了。
是的,洗心訣的運轉,除了施展青蓮以外,從頭到尾都沒有中斷。
茫茫天地里,洗心劍的劍身已變成了深沉的純黑色,整個空間都被它渲染得一片黑暗,不再混沌,卻像泥沼一樣,無形之中,透著難以喘息的沉重。
燕離抬起頭,對上半空中張志雄的視線,嘴角上揚,“真是一場愉快的對決,不是嗎。”
張志雄面無表情地看著燕離,他的怒火已傾泄而出,腦袋全然冷卻下來。他的眼神從燕離的臉轉到離崖上。
劍身一開始是半透明的,如薄紗似的,不知什么時候,變成徹徹底底的純黑色。能變色的寶器不是沒有,可通常都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聯想到燕離入學第一天的傳聞,他忽然不可思議道“洗心”
“訣”字尚未出口,燕離突然低吟一聲,“亂世城”
由洗心訣吸收的外部力量頃刻間涌出。燕離的身形一閃,瞬間越過張志雄。
啪嗒
百鍛刀突然斷裂。張志雄從半空中落下,表情凝固在不可思議上,并止不住地往前踉蹌,幾步后站定、跪倒,如遲暮的老人,上半身頹然下來,再也不動了。
燕離像擺脫了千鈞重負,挽了個優美的劍花,然后歸鞘。“把我的不吉,送給你。”
當啷
斷成兩截的百鍛刀,摔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