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晃的車廂、冰涼的扶手。
乘客表情各異,她甚至看見左側愛心專座的大媽顫抖著手倒藥,從藥瓶的形狀判斷,應該是速效救心丸。
宿鷺耳膜生疼,視線越過前座時一頓與她隔了兩排座椅的地方,一個深藍襯衫的女孩捂著雙耳背對她。
不合時宜地,腦海中冒出“這個妹妹我見過的”幾個大字。宿鷺搖搖頭驅散玩梗的心,在女孩身后坐下,輕聲問“發生什么了”
車廂里吵,她動作又輕,女孩明顯被嚇了一跳,轉過身用一種驚魂未定的眼神看著她,稍后因驚嚇而睜大的眼睛迅速被喜悅占領。
迎著宿鷺疑惑的目光,女孩說“姐姐,你還記得我嗎”
“”
宿鷺只當這是夢,從善如流地回答“當然記得。”
“那”
宿鷺繼續說“你、我,還有前面那個被按在門上的男生,不出意外的話,是車禍中唯三的幸存者。”
她的目光從司機開始,一寸一寸地往回收,認真掃過每一個人。聽聞鮮活的生命消逝終究不是件舒坦事,哪怕她和這些人只是萍水相逢。
能以這種方式默默補上遲來的告別,或許已經是上天眷顧了。
“不是的,”女孩急切地糾正,“他們沒有死我的意思是說,那個時空里的這車人已經死了,但這個時空的他們還活著而我們會反復經歷這一切。”
久病信鬼神,宿鷺早就不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你是說,地縛靈”
安全錘被奪下放回原位,警報的殘音仍留在耳邊,女孩的眼睛驀地瞪大了,好像宿鷺說出了什么叫人心底發寒的猜想。
極端恐懼下她嘴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血色,聲音顫抖“也許是這樣但先拋開這個可能性。姐姐、姐姐,你聽我說,我們進入了循環。”
破碎的玻璃散落一地,五月的熱風從窗戶的空洞涌入車廂,被按在車門上的男生無奈又好氣地不住嘟噥。
嘉林數年與“文明”“治安好”等評價掛鉤,這種級別的車鬧極為少見,眾人的注意力均放在他身上,沒人注意角落里有兩人在短短幾分鐘內分享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所以,這是你的第”宿鷺掰了掰手指,發現難以數清。
隨后靈光一現,她順勢握住左手食指往后一折。清明夢體系中有“驗夢扳機”的說法,例如掰手指、咬手指等,就是最簡單的扳機。如果真的是在夢中,那么她的手指可以毫不費力朝后折直到貼上手背,手指也會如同橡皮泥一樣被牙齒一咬到底。
可現在這些現象都沒有出現,宿鷺不由開始相信女孩的說法了。
或者說,她開始相信,自己并不是在夢里了。
“在此之前我要向你確認一件事。”想起上一場“夢”,熾熱的氣浪仿佛仍灼燒著皮膚,暈眩感重新升起,“你的上一次循環里,那個男生是不是試圖搶方向盤,然后車很快就爆炸了”
眼見女孩瘋狂點頭,宿鷺心里一沉“可我所經歷的和你們不太一樣。上一次車輛爆炸后我重新回到了原來的世界就是你以遭遇色狼為由帶著兩個人下車的那次。在那里我收到消息,前往警局配合調查,在途中睡著后才進入了這一次的循環。”
“也就是說,”女孩垂眼思索片刻,“對于你而言,成功下車的那次才是真實的世界,之后所有的循環,都更像是一場夢。”
她有些失神“那我呢”
一次次在駛向死亡的公交車上醒來,折磨永無止境,死亡不再是解脫。
光是想一想宿鷺就覺得心酸,她剛要出聲安慰女孩兒,就見對方右手成拳停在半空中,像是在等待她來碰拳。
她試探地用拳頭碰了碰,聽見女孩說“不管怎樣,人多力量大,再加上隊伍里有姐姐你這個bug,走出循環是遲早的事。”
“加油”鼓了鼓腮,女孩為兩人打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