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宋堰橋有史以來,頭一回聽到看到這樣的傅雨旸。
他不再是連父母、胞姐遷墳下葬的事都假手于人的冷漠,也不是牌酒桌上,游刃有余又高高在上的有錢公子哥的嘴臉。
與其說他不設防地透露他的、家務事,不如是,一個冷冰冰的人不時沾上了點煙火氣,肯朝別人吐露他近來的不如意,乃至軟弱、軟肋。
堰橋多少知道點,但老媽一再囑咐他,在你舅舅面前說話要知道分寸,你也不小了。
“她很喜歡你。”
堰橋告訴老傅,那天去接她,回頭巷子口的一幕。
周和音明明都不認識,卻每一步都走在宋堰橋的前頭,走快一點了,又回頭催他。
堰橋笑話她,“你很急啊”
周和音滿不以為然,嗯吶一聲,“急著上洗手間。”
宋堰橋朝她翻一個白眼。
車子駛離城市光圈,來到一截省道邊上。
月朗疏星,兩道的灌木叢,森森然,隨風攢動,像藏著伺機的野獸。
經由堰橋指引,車子停在一塊空地上,探照燈高立著,邊上有家修車鋪,門面不大,裝修也簡單甚至襤褸,前頭做生意,后頭宿人家。
店老板看到一輛簇面嶄新的高級跑車轟隆泊停下來,丟開夜飯碗,毛巾揩把臉,攬客的口吻,老板,車里哪里出問題了
與下車的人一照面,才認出了是宋堰橋。
二人是高中同學,對方早早地不讀書了,子承父業地經營著這處修車鋪。省道邊上,掙得是辛苦錢,兩廂年輕人的互相招呼。
對方分煙給堰橋,堰橋搖頭,至于邊上的老傅,他更是替他婉拒了。
堰橋說,找個地段拉練拉練車子。想來想去,也就這里合適,這一截路,從前他們學車的時候就練過百米換擋。
同學修車店這里正好有光明,適合他在這里做視頻記錄。
老同學鬧不明白了,以為堰橋邊上這位老板是個硬茬呢,職業的
對此,堰橋諱莫如深,只說,老板比較高冷,沒辦法,混口飯吃。
同學瞥一眼衣著光鮮的老公子,頻頻點頭,又是招呼煙又是招呼水的。
全把堰橋當作陪太子讀書了。
傅雨旸重新往車里去的時候,不無認可地點評幾句,“看不出還挺貧”
堰橋耳上塞入耳機,掏出手機,要幫老傅直拍。
時下快十一點半,明日一定晴朗無邊。
不甚圓滿的月,疏離的星子,稀稀地散落周圍,月始終皎潔,主角。
湛藍的一隅天作背幕,一輛跑車,嗚咽電掣般地引擎聲,呼嘯而來,卷得周遭的熱浪成風
宋堰橋沒有發現,原來真的如她所言,拉練出來的聲音,確實和一路向北的前奏很像。
車子練閃一般地從他眼前過去,眼睛始終比不上鏡頭。
且宋堰橋還吃了一嘴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