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浴間的人正是賀知余。
他沒有說話,接過李嫵遞來的帕子,在浴桶旁的凳子上坐下,安安靜靜幫她擦洗身體。
李嫵坦然享受著他的伺候。
過得許久,她慢悠悠開口“今日我挨了訓,說我不是你,怎知你將來會不會后悔”
“摻和不該摻和的事,賀知余,你不怕自己將來后悔么”
“有些代價是任何人也付不起的。”
不該摻和的事,無疑乃是在攬月閣提過的與李嫵大皇兄有關的那些。
這又似乎在說她后來同奚明仲提起過他。
賀知余手中溫熱的帕子輕柔擦洗過李嫵圓潤白皙的肩。
他動作未停,平靜反問“既是任何人也付不起的代價,殿下會后悔嗎”
“不會。”
李嫵回答得很快,同樣語氣平靜。
賀知余抬一抬眼繼續問“為何這般篤定”
李嫵彎唇“于我而言,最壞不過賠上這條性命,可以為之。”
賀知余對李嫵的話不置可否,只是道“那婉婉呢”
李嫵說“她如今有長樂郡主的名號伴身,又有皇兄皇嫂和你照顧,不用擔心什么。”
賀知余便明白李嫵的心思。
他微俯下身,在她耳邊低聲道“贏了才真正不用擔心。”
“殿下會贏的。”
賀知余重新直起身子,用平靜的語氣又補上一句。
李嫵未得到賀知余怕不怕將來會后悔的、直白的回答,但那個答案已然在賀知余的字字句句中。她想起奚明仲說過的,賀知余想查大可去查的確是這個理。
即使賀知余對她余情未了,也不意味著她可以隨意左右賀知余的一舉一動。
無非是,當賀知余愿意被她左右的時候才任由她擺布。
“可我不喜歡。”
李嫵往浴桶壁的方向略靠一靠,仰起臉去看身后的賀知余,“不喜歡無關的人摻和進來。”
賀知余垂眸去看李嫵。
他全然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態度說“這是殿下自己的事。”
李嫵看一眼賀知余,收回視線也低下頭。
賀知余在她身后徐徐道“誠如殿下之前所言,有些事無須旁人同意。”
李嫵不語。
賀知余凝視著她始終放松的雙肩。
過得半晌,聽見李嫵緩緩開口道“大皇兄救過我性命。”
哪怕這樣一句話,賀知余也才頭一次聽。
大皇子救過她性命。
所以她拼命保下大皇子的孤女,所以想要查個究竟,想知道當年那一樁案子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然而陳年舊案,牽扯若大,要查必然悄悄查。
直到掌握充足證據,再尋得上佳的時機,真正的翻案。
他這些年也經手過一些案子,翻看過大理寺庫房里許多辦成鐵案的卷宗。要說大皇子這一樁所謂的謀逆案,只怕其中內情,出人意料。他似乎不該懷疑有一日得知真相時李嫵能否承受,因為她從來不是脆弱的人,卻又很難不為此掛心。她對他鐵石心腸,對大皇子卻不是,想來也會有傷心難過的時候。
賀知余正當凝神想著這些。
忽而,他又聽李嫵問他一個同這些相差十萬八千里的問題“為何要主張讓我遠嫁韃靼和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