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城的事距離鹿瓊太遠,她怕了兩天,也就沒什么感覺了。
每日依然是上工、習字,日子如流水一樣過去,可是平靜被顛破也只需要一個午后。
城里風聲鶴唳,白九一個江南的匪首,居然在寶豐縣這樣的北邊小縣里面有了很大的名聲。
傳言中的白九神乎其神,可是很突兀的某一天,再也沒有人提起來白九了。
府城里的通判大人突然被按上了大不敬的罪名,被從汴京城來的按察使大人帶回京城收押。
這位按察使大人,據說是很有名,鐵骨錚錚的大人物。
縣城里突然多了另一種說法,說這件事和江南的盜賊是沒有什么關系的,小阮兒他們其實是被通判給害死的,為什么害這誰知道,但肯定不是好事。
新通判還未上任,但這些說法已經鬧得滿城風雨。
鹿瓊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的平靜生活也被打破了。
先是掌柜不怎么讓她們來上工,后來有一天,掌柜拿出來三匹布贈給了鹿瓊,讓鹿瓊不用來了。
“我要回老家了,”掌柜苦笑一聲,他的眼神是空洞的,鹿瓊從里面品出來一絲不甘心。
“失意不過一時,”鹿瓊只能安慰他,“還有機會的。”
掌柜搖搖頭,緩緩笑了一聲“人啊,不能太貪心。”
那是鹿瓊在寶豐縣最后一次見布掌柜。
第二日她再來,布坊已經關門了,衙役上了封條,她在布坊附近看見了周繡娘,周繡娘如今也是茫然無措的樣子,見了鹿瓊把她拉到一邊。
“你知道掌柜是怎么了”周繡娘壓低嗓子問。
鹿瓊搖頭。
周繡娘從喉嚨里擠出來一絲苦笑“那你可信我”
她沒等鹿瓊說話,自己已經一股腦倒了出來“掌柜的年前給通判大人和縣尊大人都送了綢緞,前幾日汴京城那邊不是有大老爺來了么”
“他說通判大人私藏有問題的衣服”
鹿瓊這些天讀了不少書,很快想到了幾個謝子介給她講的故事,她反應過來了另一件事“是用布掌柜送的布制的”
不,不對,鹿瓊馬上明白了“是不是布掌柜不重要。”
寶豐縣有那么多布坊,但從江南來的只有一個布掌柜。
那個威名赫赫的盜匪白九也在江南。
大冬日的,鹿瓊背上居然隱隱有汗意,她忽然想起前些日子謝子介那句“不管是誰來”。
她居然有了一個奇怪的念頭謝秀才知道這一切。
這可太奇怪了,明面上謝秀才只是一個書生,還在準備鄉試,通判和汴京來的大人物互相爭斗,波及了寶豐縣里一個布坊掌柜,這種事謝秀才怎么知道。
可鹿瓊偏偏就有這個直覺。
她這些天,有意無意忽略的謝子介歸家的風塵仆仆,以及那與平時不同的神色,但這些和謝子介的篤定交織在了一起。
通判大人想把事情推到“白九”身上,而新來的按察使大人也要把通判大人和“白九”連起來,布掌柜就是白九和通判的那條線,至于布掌柜本人有沒有參與,是根本不重要的。
周繡娘放開了鹿瓊的手,急道“瓊娘”
鹿瓊勉強笑著,和周繡娘告別。
下午,正高山迎來了一位客人。
獵戶阿叔很遠就看見了一個輕巧的身影,他揉揉眼睛,差點沒認出來。
“老婆子,”他和獵戶阿嬸說“你看,瓊娘可真是”
兩個人都不通文墨,不知道該說什么詞,可鹿瓊的變化是所有人都能看出來的,她皮膚白了不少,也細膩了不少,愈發顯出來那頭烏云一樣的長發,臉上的皸裂和手上的凍瘡都好了,只有那雙杏仁眼依然顯眼,鹿瓊高挑地站在那里,居然非常好看。
“瓊娘好俊啊,”阿嬸說,她想不到更好的詞,但她能看出來,鹿瓊是越來越好看的。
好看的瓊娘很快來到他們面前,把筐子里的東西給了獵戶阿叔阿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