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栘在自己的小屋里轉了一圈又一圈,躺下睡不著,坐著心發慌,焦慮到頭禿,生怕國尉原本沒想跑,卻真被他口不擇言氣跑了。
畢竟歷史上魏繚根本沒有離開秦國,萬一這回被他給氣走了,他上哪兒再去賠老爹一個軍事奇才,一個兵法大家萬一秦為此不能統一六國完了,完了,完了。
正當他急得原地亂轉,房門卻“吱呀”一聲被人從外推開了,他一扭頭,剛好對上老爹那張異常嚴肅的臉。
“君君父”
“你過來。”
秦栘心里一咯噔,真的不怪他
秦王不喜歡繞彎子,“今日去了國尉署”
“去去了。”
“可同國尉說了些什么。”
秦栘腦門上冒汗了,親爹呀刻薄少恩,如狼似虎,人品差勁不能處,說得全是你的壞話。
他艱難回想晚間官署中的情形,抱著僥幸心理,觀察便宜爹的臉色,小聲重復了唯一可以重復的那一點點內容,“日前,聽君父講論往昔事關秦國生死存亡的幾場大戰,扶蘇去官署,原想找些兵事案卷細查,我見國尉下職還帶許多書回去讀,心中佩服,便稱贊國尉天生大才還異常刻苦,定能成就一番事業,是扶蘇的榜樣,還說要向國尉學習,日日勤勉,絕不懈怠。”
君王詫異地挑了一下眉,夸他兩句他就不走了難不成是他以往對臣子太過苛刻
秦栘巴巴想知道魏繚跑沒跑,見秦王爹不說話,他小心翼翼地多問了一句,“阿翁,國尉沒沒怎么樣吧”
秦王眉頭一皺,“他能怎么樣”
“不不那個,國尉說今日事務繁多,累得他腰酸背痛,我擔心國尉身體有恙。”
君王嗤之以鼻,“寡人竟不知國尉署如此繁忙。”
秦栘聽對方不再問了,這才暗暗松了一口氣,看秦王爹的樣子,也不像是出了國尉逃跑這等大事。
他想起同魏繚的一番爭執,知曉國尉雖然話說得難聽,卻實實在在是為秦國的大局考慮,但他知道也沒什么用啊,他要做的就是什么也不做。
這二十年是秦國兼并天下的二十年,只要按部就班,歷史不發生錯位,秦王嬴政一定會達成所愿,終結春秋戰國的歷史,結束華夏分裂的局面,走上天下共主的位子。
這期間該發生的事情也一定會發生,比如秦王迎回太后,比如魏繚寫下傳世兵書,橫加干涉,更大的可能是弄巧成拙,他作為一個錯位時空的亂入者,什么都不做才是對歷史最大程度的尊重和保護。
秦王問完了要問的,轉身離去之際,忽然又在門前停下腳步。
秦栘望著便宜爹手按在那扇厚重的門扉上,像在做一個十分為難的決定,掌骨突出手背,指節頂得發白。
許久,他才聽君王開口吩咐,“明日,你走一趟雍城。”
秦栘來勁了,剛剛他還自我安慰,反正也做不成,干脆什么都不做,這才一會兒的功夫,機會就自動送上門來難道這就是老天爺為他安排的穿越金手指,專門讓他推動歷史進程的
“去接祖母回來么”他興高采烈脫口而出。
不料,話音未落卻看見君王那張本就嚴肅的臉倏忽陰云密布,男人眼底瞬間氳出兩團狂怒的風暴,眼角的怒火燎上眉梢,雙唇抿成一條陰郁的弧線,渾身散發出兇狠暴戾的氣息,朝他走來的每一步仿佛都曳著怒火與雷鳴。
秦栘無意識地屏住呼吸,腦子嗡嗡亂響,頂著突然爆發的天子之怒,白著臉猝不及防地往后撤了兩步。
“再提此事,你也滾去雍城待著。”
伴隨著自己粗重的呼吸,房門被盛怒而去的王摔出一聲驚心動魄的巨響,秦栘被門外灌進來的冷風吹了個激靈,一屁股坐在身后的矮榻上。
他心有余悸地抹了把額上的冷汗,想給爸爸提個意見,下次變臉,能不能先給個預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