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瞇著雙眼,許久才從方才黑暗的環境適應眼前的明光,也終于望見了立在面前的黑衣少年,還有他提在手里未出鞘的劍。
眼前那只握劍的手,五指修長,白皙透亮,少年一襲黑衣,高挑瘦削,腰身單薄,肩上有金線織繡的蒼鷹。
陰冷的面具遮去了他半張臉,只能看見面具外清晰流暢的下頜線和那雙幾乎抿成一線的唇。
燈一亮,秦栘可算找見大門在哪兒,也顧不上疼,爬起來拔腿就跑,誰料沒跑出幾步又被人一把揪住后衣領子重重扔回地下。
秦太子摔得四仰八叉,痛呼已成了哀嚎,“懂不懂適可而止,還有完沒完了”
“看來少君還不知錯,那臣就再為君上教太子。”
他驚恐地望著面前一步一步朝他走來的人,誰能告訴他,這囂張至極的小子到底他媽誰啊
“少君乃秦國太子,欲知之事,大可去問君上。”
“君上若認為少君理應知曉,必定相告,而不是似這般自作主張,擅闖司庫。”
“這次招待少君的是我,下一次就是曲臺的飛弩暗箭。”
秦栘一覺醒來,天還沒亮,他心想,可能最近壓力太大,夢里都被人暴揍。
望窗外,見時辰還早,他正打算翻個身,再睡一會兒,不想稍稍一動,渾身上下頓時散架了一般疼。
他腦中警鈴大作,艱難地從被底挪出手,只見手臂上赫然有一道三指寬的淤青,他下意識挺了一下腰,伸手摸向夢里被人抽腫的屁股,指尖還沒碰上皮肉,就疼得他渾身打顫,立馬縮回了手。
臥槽不是夢
秦栘一下子就醒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來的,第一反應是秦王桌上的龍舌箭,若是沒有及時放回去,給便宜爹發現,不僅他完蛋,恐怕章臺宮所有人都要遭殃。
想到這里,他也顧不上疼,一骨碌坐起來,將昨日穿的衣裳搜了個遍,沒找見東西,他心頭一沉,立馬踢上鞋子朝秦王的書房趕去。
“哎喲嘿,少君哪”庭中灑掃的侍人被撞了個趔趄,匆忙喚一聲,回頭哪還見人影。
秦栘吭吭哧哧跑去書房,一腳蹬進門,好巧不巧正見秦王衣冠楚楚坐在燈下,不知是剛剛起來,還是壓根兒沒睡。
他一眼扎向書案,昨夜的書冊雖翻亂了,但那支龍舌箭卻靜靜躺在它原先的位置上,仿佛絲毫也沒被人動過。
秦王瞧見邋遢的兒子,臉黑得像鍋底,“大早起,干甚呢”
天高地廣,遼闊的原野外是連綿起伏的山巒。
“什么你想讓趙太后回咸陽”王離聽完,嚇得臉色大變,少年皮膚黝黑,生得高大健壯,正是王翦老將軍的獨孫。
蒙毅皺起眉頭,“此事不易。”蒙家老二少年老成,眉宇間透著一股子沉穩的氣度,比王離大兩歲。
景卬抓抓頭發,“為這事兒,君上都已經連斬了二十七個大臣了,誰敢去說呀。”內史騰的兒子,武將之子卻意外得秀氣文靜。
桓睢也勸,“是啊,雍城也不遠,你若想念太后,多去看她便是,莫因此事觸君上的霉頭。”少年濃眉大眼,是大將桓齮的長子,幾人之中武藝最好。
秦國宗室對王族子弟歷來是統一教導,雖然也有臣下子弟蒙恩入宮與公子一同修學之先例,卻終是少數,秦王爹此番一下子就召進來四個,而且據秦栘所知,幾乎全是秦國或目前或將來的名將重臣之后。
“總要回來的。”他輕聲道。
蒙毅默然良久,“扶蘇,此事沒那么簡單,老太后那里不松口,趙太后就是回來了,后宮只怕也不得安寧,況此事令君上受辱,朝野皆知。”
桓睢想了一會兒,不忍見他愁眉,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我回去跟阿翁講,請阿翁進宮勸勸老太后和君上”
“嘶松松松”秦栘吃痛地拍開胳膊上那只手,這小子手勁兒也忒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