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宮門,秦太子又讓他等一等,他頓住腳步,卻見對方將外衣一脫,露出身上補丁蓋補丁的破衣服。
桓睢吃驚地睜大眼,又看見他從懷里掏出一雙同樣破舊的鞋,兀自踢掉腳上的絲履,換上那雙舊鞋。
“這是為何”
秦栘答他的時候,剛把束發的錦帶摘掉,和衣服鞋一起團成一團藏進了附近的草叢,“這樣應當自然一些。”
桓睢一頭霧水,哪點自然
秦栘心里還在介意上回遇見的那兩個鄉間少年,他原以為能交上新朋友,結果被人拒于千里之外,所以特意讓宮人給他備了這么一身,這回出門可不就用上了。
“行了,快走吧,不是有急事嗎”
桓睢勉為其難地點了一下頭,“同我來。”
少年領著他徑直來到城中一處破舊的旅店,景卬正焦急地等在店外,見了二人,上來就抱怨,“來得這么遲,叫我好等”他說完才看清太子身上破得不能再破的衣裳,“你怎么穿成這樣”
桓睢忍著笑,“為了顯得自然。”
“自然個屁呀,破死了,要飯的一樣”景卬嫌棄不已。
秦栘對比了往來的人群,也確實覺得這一身稍稍有那么一點浮夸,所幸旅店門頭漆黑,大堂也簡陋至極,進出往來的亦是貧者居多。
“急匆匆喊我出來,究竟是什么事情”
桓睢瞧了景卬一眼,“人可還在”
少年連連點頭,“在。”他將身邊人捉個正著,“上回我是真忘了,絕非對少君說的話不上心,瞧我已同桓睢一道把人給你找著了”
桓睢看向秦栘,“少君說的那個齊人茅焦,就住在這家店里。”
秦栘好奇地望過去,“怎么找著的”
“咱們在郊外碰見的那兩個小子,明顯跟他認識,從他們查起,不難找到。”
秦栘想起出宮前才聽的八卦,忍不住問景卬,“你爹不管你嗎,有空出來幫我找人”
“嗨,別提了,我阿翁他已瘋癲了,昨天半夜回來瘋了一次,瘋完又回來哭了半宿,今早衣裳也不穿,打著光脊梁,背一捆柴火就出去了,之后再也沒回來。”
桓睢擔心地問,“沒出去找找”
景卬擺手,“找什么找,他搬到有成叔家里去住了,我阿姆也搬去了。”
秦栘想起李信,只是常聽景卬提起那位“有成叔”,真人他還未曾見過。歷史上倒是稱他壯勇,是秦國少壯派中的顯赫人物,秦王非常信任的年輕將領,曾在亡趙滅燕等戰事中立下不少戰功。秦王甚至不聽王翦的勸阻,命李信率二十萬精兵滅楚,雖最終失敗,可若沒有昌平君臨陣的倒戈,這一戰的結果還很難說。
桓睢聽得糊涂,“你說你阿姆和阿翁,都住到你叔叔家里去了”
“阿姆是有成叔接走的,阿翁是自己硬擠過去的。”
桓睢沒明白,卻也沒再多問,“先看看少君要找的人吧。”
秦栘旅店望了望,“那過去問問”
“好。”
不等三人上前,店主已怒氣沖沖轟著一個衣衫襤褸的中年人走了出來。
男人四十歲上下,個頭不高,還有點虛胖,“莫推我,莫要推我”
“再賴在我這里不走,我就叫人打你出去了”
“我何曾賴你”
“你這齊人欠了我多少日房錢,還有臉狡辯若想接著住,先把欠的錢補上。”
“分明是你店里鬧賊,偷了我的衣囊”
“嚯,你自己的衣囊你不看好,我收你那倆錢兒,供你住宿供你吃喝,還得幫你看衣囊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