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颙犀利的眼神從十余名鷹將面上掃過,但見渤海軍眾將雖然各具奇相,然而迎向自己的目光均透出一派從容的輕松之色,竟似根本沒有將自己的考較放在心上,不由心中暗驚。
他身為天下名士,自有其不凡氣度,又怎會當真因為不服南鷹的自夸而當面刁難幾年來,南鷹東征西討,打出偌大名頭,雖然聽說其屬下頗多精兵猛將,卻一直詳情成謎。今日,渤海軍中隨便派出一員名不見經傳的水軍小將,竟與素有并州軍第二高手之稱的張遼戰成平手若不試上一試,焉知渤海軍當真是高手如云,還是南鷹虛虛實實的故作驚人之計或許今夜,便是一窺南鷹真正實力的絕好機會
何颙的目光突然落在一人身上,再也不肯松開。只見那將亦不過二十余歲,生得濃眉大眼,體形壯碩如牛,正酣暢淋漓的埋頭大吃大嚼,滿手盡是油漬汁水,全然不顧粗魯形象,仿佛不亦樂乎。
何颙促狹心理油然而生,他忍笑一指那將道“這位將軍,便是你吧”
“誰”那將剛剛一口吞下大塊牛肉,滿嘴含混的抬起頭來,一臉茫然之色“是在說俺嗎”
南鷹見何颙所指之人正是典韋,不由目瞪口呆。
看到典韋癡癡呆呆的粗豪之相,不僅席間眾位賓客暗中笑得打跌,對何颙的“目光如炬”生出啼笑皆非之心,便連渤海軍眾將也是一臉哭笑不得的神色。
“正是說你呢這位將軍”何颙雖然內心亦在發笑,卻是一臉莊重之色“在下看到其他將軍們均是嚴陣以待,唯有您胸有成竹,這才冒昧相請”
席間終于難以控制的發出一陣低低竊笑。
“是這樣啊”典韋大大咧咧的站起身來,隨手將手上油漬胡亂在戰袍上一擦“好象聽得先生要考我們來著只管問吧”
南鷹急急道“何先生且慢,這廝叫典韋,不過是本將的親衛,十足的粗人一個,又哪里是什么文武全才了還是換個人吧”
“南鷹揚適才有言在先”何颙見南鷹意欲反悔,心中越發篤定,慢條斯理道“凡是在座之將,在下只管擇人而較將軍不是要食言吧”
“這好吧”南鷹嘆了口氣“典韋,你要用心回答,不可口出驚世駭俗之語,徒自惹人恥笑”
說著他扭動身軀換了一個姿勢,似乎正在掩蓋內心的不安。沒有人看到,他借著低頭之際嘴邊泛出的一絲笑容。換過幾年前的典韋,今日難免當眾出丑,然而時至今日來吧便讓這次針鋒相對的意外事件,來映亮一顆冉冉升起的璀璨將星吧兄弟們,你們再不該隱藏在我的光輝之下,而是應該以橫空出世之勢,向世人們展現你們的強大是我們的強大才對,這才是我于改變歷史之中取得的最大成就之感
此時的何颙絕對不可能猜測到南鷹心中的真實想法,他雖然博古通今,飽讀兵法,然而如何考較一位久經戰陣的將軍,也必須深思熟慮,否則定會引得座中行家的駁斥。
他想了想,才微笑道“典將軍身為鷹揚中郎將的親衛將領,每日間耳濡目染,想必對于你家將軍在治軍時的明法審令并不陌生尉繚子的制談一篇中,認為治兵之事,制必先定,要做到號令明、法制審,敢問典將軍是如何理解此言的”
他題目一出,典韋立即咧嘴一笑道“巧了,剛好將軍教過俺凡軍,使法不己曰專,與下畏法曰法”
席間突然間響起了一片輕輕的吸氣之聲。
這兩句話出自司馬法定爵,意思是說將領治軍,只按自己的意向要求別人執行軍法,是為專制;自己與部下共同執法,才是真正的以法制軍。雖然在座很多人均能背得出來,然而被典韋這么一個壯如鐵塔的粗漢脫口而出,卻令所有人生出詭異無倫之感。
何颙聽得心中一凜,瞇起眼睛向著典韋重新審視而去,卻見其人一臉憨笑,正以期待的目光回望過來。
究竟真是巧合,還是此人在故作姿態何颙心中略一盤算,卻立即否定了后者。事情是自己引的,人是自己挑的,對方怎么可能提前獲知而定下對策
他再次微笑起來“典將軍果然深得南鷹揚兵法精義既然軍法必執,執之必嚴,那么在下又想請問,若是軍法與國法相抵,何者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