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時分,太醫署外忽的傳來一陣馬蹄。
守值的青年太醫昏昏欲睡間一個錯眼,便見一群禁軍宮內縱馬,轉瞬來到了院前。
“你們你們”他語無倫次,宮內縱馬,只以為是叫他遇到什么謀逆之事了。
為首的禁軍沒給他說話的機會,太醫署都是男子,自然不會安插在內宮,自內宮往太醫署路程遙遠,若非縱馬前去,等把太醫送過去,真有惡疾人恐怕也早涼了。
此時他語氣急促,生出一頭的熱汗,更顧不得太多,開口便催促“快,皇后患疾你們留守太醫署的有多少人”
那青年太醫入宮為太醫不過三月多的功夫,何曾見過這等架勢
“今夜值守的太醫一共十二位。”
禁軍一拍桌子“立刻全部叫醒半刻時間來不了直接提著頭過來”
轉瞬間太醫署一片紛亂,許多太醫正在睡夢之中被喊醒,睡眼惺忪人還沒看清,就被人從被窩里撈起來塞到了馬上。
眾多侍女持著宮燈立在殿外迎一群人進入,皇帝尚未披著外袍立在床踏之上,俯身只顧著看著床上的人。
見他們來,皇帝眸低是無盡的苦澀驚慌,“快些過來給皇后診斷,如何會暈厥過去”
醫正打開醫箱翻找起來,便要拿著金絲上前。
“都什么時候了,直接上前來”
皇帝壓著聲音,眸光中似有火焰,即將壓抑不住怒火。
醫正一個哆嗦,心里默念了一句罪過,上前掀了簾子直接上手為皇后診脈。
他伸手診脈時眉頭深鎖,松手翻了一下貴人的眼皮,便也了解清了病癥。
卻也不敢妄加議論,往身后看了一眼,立即有另幾位精通婦科點上前給昏迷的皇后娘娘再行一遍診脈。
得出的結論幾乎一致。便知這是大虧氣血,腹部絞痛所致的暈厥。
“回稟陛下,娘娘是氣虛統攝無權,血熱流行散溢,使沖任不固,血隨經泄所致。此外,尚有瘀血內阻。容臣僭越,癸水散溢腹內絞痛等癥狀,需施針方能緩解。”
皇帝這會兒倒是鎮定了下來,約莫是被一群太醫看過,心里也不像方才那般倉皇無措,連眨眼都不敢。
微頷首便同意了他們給皇后施針。
上前施針的是聞史,聞家針法名聲在外,據傳這針法祖傳八百余年,能生死人肉白骨。
聞史更是青出于藍,膽大心細,十七便四處行醫,一次經一鄉店遇一難產婦人,久產不下胎兒,眼見那婦人出氣多進氣少,家里人已經為其準備好了棺材壽衣。
路過的少年聞史聽聞,不顧旁人阻止闖入產房。
找準位置僅只用一根銀針刺入婦人肚腹,不出一刻,便順利產下胎兒,母子平安。
后來別人問起此事才知,原是那胎兒在母親肚里攥住了臍帶,才導致久產不下。
聞史便是用針隔著肚皮扎了小兒的手指,使其吃痛松開了攥緊臍帶的手。
如今聞史早已四十有余,扎針功法更是了得,他略一看皇后緊閉雙目,暈厥中也不忘緊皺眉頭,青白的面容,唇色與臉龐一色,白的如同那窗沿上的雪,十分駭人。
想必是十分痛苦的,也難怪陛下急成這般。
這在聞史眼里簡直就是小病癥,可他也絲毫不敢隨意對待,念了一聲得罪,將皇后左臂衣袖往上展去,露出半截瘦白胳膊,拿起銀針往三處穴位一扎,效果簡直立竿見影。
玉照暈厥中掙扎一下,被扎針的手指輕顫了顫,而后便見唇瓣上漸漸爬上血色,眉頭也舒展開了。
皇帝自始至終垂著眸,眼底投下一片深暗。小姑娘掙扎一下,比貓兒還弱,卻叫瀕臨溺水的他看到了一根浮木。
他想要將她攬入懷里,卻礙于她手臂上顫動的銀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