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斌先聞,然后雙手捧起茶碗、像捧著什么好的東西,輕輕嘬飲。
“每次我鋤地回來,桌上都放著珊姐泡好的茶。珊姐死后這么多年,沒想到我還能再喝到茶,可以再加一杯嗎”
提到楊珊珊,付長寧眸色一暗。珊姐是個很好很好的女子,可惜天不假年。
“當然,盡量喝。”付長寧直接把茶壺推過去。
見楊斌愣了一下,付長寧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過于豪爽。翻開托盤里的茶碗,都倒上水。
“珊姐知道我喝得多,一泡就是一大壺。有一次,我嗆到了,咳得驚天動地。后來,珊姐就換成幾個小碗一起晾涼。”楊斌語氣中帶了一分柔軟。
“花蘭青曬的白霜茶,還不錯吧。”付長寧說。
“茶很不錯,人就說不準了。”楊斌說,“你不好奇嗎,我為什么活著”
“我不好奇。但你都這么說了,我可以勉為其難好奇一下。”
“恩公救了我。”楊斌說,“他像上一次一樣,在午夜時分手持一桿紅燈籠,慢悠悠走進村子。在一堆死人中找到我。”
手持一桿燈籠
付長寧問道“上一次”
“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他路過村子,討一碗水喝。為了感謝村民,拖來一座紅線織女雕像送給村民。”楊斌說,“對,就是村口那個有問題的織女像。”
這不對呀,那座雕像不是自打他有記憶就立在那里了么
“我遇見程一敘了。程一敘說,珊姐曾跟他提到過織女像的來歷。我這才意識到問題出在哪里。”
什么程一敘還活著
“你的恩人,先害你,再救你。是因為恩仇交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才來大半夜找我談心嗎”付長寧有點兒為難,“我不怎么會處理這種事情。”
“救我不是。他只是心血來潮來看看,那個村子成了什么樣子。他是觀察者,而我,是被觀察的那個可憐蟲。”
林斌放下茶碗,“手持燈籠的人相貌幾十年沒有一點兒變化,他一定活了很久,以前也應該也有關于他的事跡。聽說付長寧出自禮樂殿,是付岐之的后人。我想請你幫忙留意一下他。”
“沒問題。”
付長寧欲言又止。
林斌心中了然,“一個月前的風雨亭,我在那里見到程一敘。程一敘自殺時,他欠村子的就還清了。如今我二人是完全的陌生人,你不用因他而覺得愧對于我。”
“嗯,多謝你。”
遠處是安安咿咿呀呀的奶音,花蘭青抱著她緩步而來。
林斌放下茶碗,有些不舍,“有人來尋你,我先走了。”
“不多喝幾杯”
“不了。那位身上的酸味會沖淡我喜歡的茶香,我先行一步,有緣再見。”
酸味
說話間,花蘭青抱著女兒過來。
女兒伸出一雙短胳膊。
付長寧接過女兒,“你怎么來了”
“安安鬧著要你,我帶她來看看。”
花蘭青像一張遺世古畫,雖然見得了摸得著,但近了就會覺得假、乏味、無趣,離遠一些,它對懂畫之人又有著難以抵抗的莫名吸引力。
入了夜,清冷疏離淡了幾分,多了一絲魅氣。
“是她要我,還是你要我”付長寧順口開了個玩笑。卻覺得面對花蘭青這張臉說曖昧的話是侮辱,便想打哈哈過去算了。
“現在的話,我比她想。”
付長寧以為自己聽錯了,吃驚,“你說什么”
花蘭青上前兩步,從安安手里取下她的長發,慢條斯理地纏在指尖。
絲縷烏黑發絲纏著白玉手指,越來越緊。猶如情咒縛心,心頭肉被裹得密不透風。
付長寧覺得有點兒透不過氣。
幾根觸手包成籠子裹住安安,直直地送到房間里梅映雪手上。
“我要你。”
話出口的時候,花蘭青也分了一下神。他察覺到,一根情絲有脫離掌控的趨勢。他不喜歡無法掌控的情勢,這會讓他很被動。
而這次,他試著放任不管。
二人的前路,令人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