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地上士兵的腦袋就炸開了花,腦漿混著血肉,濺了一地。
他終于解脫了。
太宰治將手指從扳機上松開,一地血色映入他的那只露出來的鳶色眼瞳。
雪白的繃帶依然沒有拆下,遮住了他的另一只眼,那樣的白色在這個昏沉的世界格格不入,似乎這樣就可以減少看見那些無望的故事。
這是他第一次親手殺人。見到死人和殺人是兩個不同的概念,他的手從此粘上洗不干凈的鮮血。
森鷗外輕輕笑了笑“太宰君,你做的很好。”
旁邊似乎有人在笑,粗狂的,幸災樂禍的,放肆的很吵。
死在地上的,是人。圍觀的,還是人。
他們并不知道為什么會是敵人,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在這里,并非為了信仰,也不是為了更好的生活,僅僅只是被安排。
其實他們都是素未謀面的陌生人。
太宰治回頭,將手槍還給森鷗外。森鷗外彎了彎嘴角,沒有接過來。
“太宰,這把槍屬于你了。”
“算我殺人的獎勵”
“怎么能這么說呢,明明是給太宰君防身的啊。”
說完,森鷗外還夸張的捂住心口裝出一副受傷的模樣。
太宰治沒有理會他,將槍收下,走開了。他總喜歡一個人在無人處發呆,所以旁人也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妥,只覺得這個小孩孤僻冷血的過分。
他不緊不慢的走過一個拐角,到了無人之處,只有荒涼的黃土和死人的腐臭味。
太宰治扶著墻緩緩蹲下,不受控制的開始嘔吐,但由于昨天和今天早上并沒有吃什么東西,只有水從胃里泛出,如同硫酸一樣腐蝕著他的身體。
惡心,真的很惡心。
惡心的并非是殺人本身,而是這場戰爭。
就在殺死那個士兵的那一秒,太宰治忽然意識到他那瀕死眼神的含義,里面寫著的并非想要解脫,而是救救我。
我還沒有活夠,我有母親,有愛人,或許也有個孩子
所以即使痛苦不堪,即使死亡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即使活下來也是個廢人,他還是想活下來。
求生是人類的本能,即使沒有理由,也總想看明天的日出。
死去士兵的眼神和回憶中立原死去的場景慢慢重合。
立原將抵在下巴上,絕望的看著遠處,內心卻在無聲的吶喊著我受不了了,我要去死了可是我不想死,救救我,救救我
他親手殺死自己,卻瘋狂在心底求救,渴望救贖。
但終究沒人能救他,于是他死了。
太宰治吐無可吐,靠著墻坐了下來,冷汗淋漓,蒼白的手指哆哆嗦嗦從口袋里掏出來一顆藥,直接吞了下去,然后仰起頭閉上眼睛,等待心口的疼痛停止。
渴望救贖嗎
太宰治不相信這種東西。能陪伴自己走過痛苦的,只有無盡的孤獨,所謂救贖,只是無能之人給自己掙扎的寄托。
森鷗外說,太宰治可以當他溫室里的花。
可是什么樣的花才能放進他的溫室里呢
有價值的,珍貴稀有的。
在枯萎前,可以給他帶來巨大的回報的。
太宰治覺得自己已經枯萎腐爛了,由內而外的,慢慢侵襲到每一個細微的地方。本來早該死去的,卻不知為何活到了今日。
今天天氣不錯,不如就這樣在這里結束吧,太宰治忽然想到。
痛苦,是活人才有的資格。
如果死去,就可以不再疼痛。
可是這場戰爭好像快要結束了,森醫生的部隊快輸了太宰治從眾人的最近的行為可以感受到。
馬上就可以回到曾經生活的那個診所了,那個平凡的地方,旁邊那家店的草莓蛋糕味道很好,太宰治很想吃。
所以,今天算了。
一周后,部隊開始小規模撤退。
一個月后,“不死軍團”計劃以失敗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