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對話框里敲上字,耗盡桑絮全部的氣力,她的四肢逐漸動彈不得,全身的溫度和力量都匯到了心口。
備注是簡單的“裴思渡”三字。
那一年乍聽見她的名字,不當回事,思然思渡,雖然好聽,無非都是代號。
有幾回把裴思渡的名字忘記,被裴思渡發現,每回見面都問她一次。
桑絮不堪其擾,想記不住都難,有天在圖書館想起,便在稿紙上一筆一劃寫出來。字寫出來才發現她的名字有多美,脫俗又清新。
她去搜這兩個字,查到朱彝尊在詞里寫“思往事,渡江干,青蛾低印越山看。”
當初不解其意,未被觸動。后來她到安城,有天百無聊賴地走在風里,腦海忽然背起詩詞來。
“思往事”三個字就像荊條上的刺,狠狠扎進肉里,碰一下就出血。
才覺出厲害。
走了半天神,四個字還是沒能發出去。
發出去又怎么樣呢,人家只會當她是群發。
不,裴思渡聰明得都成精了,自己是不是會群發的人,她還不清楚嗎
清楚又怎么樣呢。
讓她知道自己在念念不忘,有什么不好。裴思渡不是沒有追求者,那么多人惦記著,多自己一個不多,總不至于氣惱。
反正她也早知道自己在念念不忘。
生日拍的照片,早已經敗露了。
裴思渡喜歡她從不遮掩,無論她如何假模假樣地推拒,裴思渡都敢于表達。
她不就是羨慕、喜歡那份坦然與自信嗎
現在自己表露一二又怎么樣,她不要什么,不怕被拒絕,隨裴思渡什么看法。
覺得她無聊,覺得她犯賤都無所謂。
這段時間,她發現厚臉皮也是一門技藝。
但以裴總的性格,多半只會輕飄飄地想,自己的魅力果然大。
桑絮笑,裴思渡能說得出這種話。
磨蹭到有了困意,才一鼓作氣地點發送。然后立即息屏,將手機放在枕邊,關燈躺下睡覺。
遲遲沒有動靜。
現在很晚了,如果裴思渡沒有另外的活動,可能早就睡著了。
她說三十歲后不能熬夜,熬完的后果都在臉上掛著,很是難看。
黑夜里寂靜長了腳,分明無聲,又像在翻箱倒柜地躁動。
桑絮躺下后反而不困了,興奮跟緊張慢慢消散,留下的是說不清的悵然。
她自嘲好沒意思。
鬧來鬧去,思前想后,繞得自己都糊涂了,自己都不明白想要什么,需要什么。
除了失去更多,讓自己的存在變得更無意義之外,她在折騰什么呢
她不知道此時此刻的清醒是不是另一種糊涂。
早早睡下也就罷了,熬到這個點,只為了自討苦吃嗎
還是她實在玻璃心了。
發出去的消息沒有回應,就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自己罵起自己。
從前裴思渡在她身上花費的心思,有多少是沒有回應的,人家也沒說什么。
就連那一個月協約,說到底,贏家是桑絮,人家甘心做賠本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