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那個人,在河對岸徘徊很久了。”
“他不是被我殺的。”
“當然不是,他也不是因為你而停留的。說起來有意思,那人生前本來家境貧寒,有幸因為年輕能干,得到表舅家女兒的青眼,兩人墜入愛河,表妹不顧家里反對,一意要跟他結婚,她父母沒辦法,只要成全他們。后來你猜這么著”
“男的始亂終棄。”
“錯,他們終成眷屬,幸福美滿,生了一兒一女,男的也從一文不名的窮小子,借著岳家的第一桶金,逐漸成為當地首富。”
“你想讓我祝福他們嗎”
“哈哈,不妨聽我說完。男人事業有成,開始在外面金屋藏嬌,但是元配對他來說仍是無可比擬的。只是他身體上出了問題,藥石罔醫,只能慢慢等死,這時有一個深受他信重的算命先生就跟他說,他可以用傀儡做法,讓他身邊最親近的人來替他死,一個是元配,一個則是被金屋藏嬌的小妾,問他選哪個他痛苦糾結萬分,最終下了決定。你猜他做了什么決定”
“他選了小妾。”
“錯。”
“難道他兩個都不選”
男人蹙眉疑惑,頭一回露出稍稍感興趣的表情。
他很久沒有遇到這樣需要稍微思考的問題了。
淌血的被他豎在地上,人緩緩走近河邊,看著對岸那個徘徊不去的愁苦身影。
“他最后選了元配替自己死。”旁邊的聲音為他作出解答。
“為什么要選元配”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覺得自己成業,得元配所助良多,往往會有負疚感滋生的邪惡,只要那個人不在了,這世上自然就不再有人知道他是靠什么發跡的。他的元配果然一病不起,很快去世,他自己則好轉痊愈,健康長壽。為了防止元配死后報復,他甚至找高人作法,將元配魂魄鎖在自己所捐助的橋梁石碑里,那石碑被鑄成橋梁石墩之一,生生世世被萬人踩踏,永遠無法作祟報復。”
“后來呢”
“后來他死了,卻日日夜夜在這河邊徘徊不去,等他的元配。”
“不是已經被他鎮壓在橋下了”
“他臨死前,找人將橋炸斷,石碑砸碎,將元配魂魄放出來。只是他在那等了很久,從我坐在這里,他就一直在,可從來沒有等到他要等的人。”
“魂飛魄散”
“不知道,也許對有些人來說,天上地下,寧可不見吧。”
他講完故事,拍去手里塵土。
“是不是很有趣人心難測,善變如水,現在的你永遠不知道將來的你會做出什么事。”
“有趣。”
“你又要去殺人了嗎”
“他們先殺我。”
“我知道,我在這里看了很久,都是他們先找上你。不過你殺孽這樣重,以后還想再世為人,就難了吧。”
“在這里也沒什么不好。”
“你總有一天會嫌麻煩,想要離開這里的。”
“那你呢”
“我”何疏看見“自己”哈哈一笑,“萬一你不能走,我就把機會讓給你啊外面大好河山,你沒必要在這里跟他們耗。”
男人看著他,久久不言,最后似乎說了句什么。
兩人離得不遠,但他愣是沒聽清。
何疏感覺“自己”上前一步,似乎想聽清對方的話語。
但一陣狂風迷霧刮來,直接將視線湮沒。
所有視野,歸于模糊。
連帶他的夢,也變得朦朧而遙遠,但那個身影卻揮之不去,印刻深深,直到
何疏驀地睜眼
房間里的燈都關了,只有外面的路燈余光斜斜照進來,為他的視線帶來一點明亮。
何疏瞇起眼,起身坐了片刻,看也不看被他驚醒的小惠,翻身下床,起身往外走。
走廊盡頭,廣寒正站在小田房間門談,兩人面帶笑容,似乎相談甚歡。
何疏極少看見廣寒跟一個剛認識沒多久的人,也能如此健談。
他以前甚至懷疑廣寒有點社交恐懼癥,因為能用一句話完成的表達,他絕對不會說兩句。
就連對方現在臉上的笑容,也顯得那么不真實。
即使廣寒嘴角弧度并不大,但在何疏看來,也已經足夠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