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櫻攀著院墻的門框,依依不舍地目送他的身影,癡了很久。
而看上去若無其事的崔珣走到半路,在四下無人的路徑處頓住腳步,雙目赤紅地仰起頭,也久久未動。
跟著他的沉璧早已轉過身去,面容凝重地看著一旁的草木,仿佛沒聽見空中傳來的一聲嘆息。
崔櫻回到院里,就看到朱墨走過來向她跪下請罪,“奴婢有錯,差點暴露了女郎的事,還請女郎責罰。”
當天發生的事,賀蘭霆很快就收到了下屬傳來的消息。
他面上毫無波瀾,話里卻對跟在身邊的魏科吩咐,“辦事不力該怎么處置,你們應當知曉,難道還需孤提醒要怎么做。”
賀蘭霆神色雖不見一絲慍怒,魏科就是知道殿下已經不悅了。
魏科跟著跪下認錯,“屬下這就安排人掃尾干凈,貴女那里,屬下會將朱墨換下,再挑人送過去伺候。”
這次純屬意外,也是巧合,誰都預料不到崔珣會在那個當口過來。
不過,讓人吃驚的是崔櫻的反應。
聽下屬敘述當時的情景,她竟然在那種情況下也沒亂了陣腳,還如常地應對崔珣,倒是對她另眼相看。
賀蘭霆“傳話過去,告訴她不必擔心崔珣查到的后果,他想查什么,孤就給他準備什么。再讓方守貴準備些禮送過去,哄哄她,別讓她再為崔珣赴任的事傷心。”
崔櫻跟崔珣感情甚篤,已經成了眾人皆知的事,在賀蘭霆這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難得的,在事情發生以后,下令讓人幫她善后,把事情處理妥當。
還考慮到了她近來大概心情不佳,沒有故意為難她,主動送她禮物,想讓她心情好些。
崔櫻看著除了金銀珠寶,還有被人送來掛在廊檐下專門哄她高興的玄鳳鸚哥,耳邊是受了責罰的朱墨,略微沙啞的幫賀蘭霆說話的聲腔。
她沒讓人把朱墨換了,“據奴婢所知,這只玄鳳是殿下一早讓人訓練過的,什么吉祥如意的話都會說,小有聰明,能逗得人捧腹大笑。知道女郎因為大郎要離家的事傷神,于是把這小東西送來,就是想讓女郎多開懷開懷。”
賀蘭霆不是沒送過她活物,但他兩次送的活物,都是為她考慮才準備的。
第一次是春獵,她不會射獵旁人都有收獲,為了讓她也有獵物,才給了她只兔子,帶回來后都有人專門照料,崔櫻偶爾也會去看一看。
第二次就是現在,用會說話的鳥逗她一笑,即便朱墨不說,崔櫻也能感受到他的心意。
崔櫻的確不缺什么東西,但她偏偏最缺的,就是旁人對她的愛護珍視之舉。
哪怕知道他們之間不可能存在真正的感情,崔櫻還是如刀尖上舔蜜般,在冰冷的利刃上嘗到了一絲虛假的甜意。
這絲甜意,崔珣給不了,顧行之沒給過,而賀蘭霆給的,是崔櫻內心最深處渴求的東西。
名叫“歡喜”。
賀蘭霆以為,出了那樣的事以后,崔櫻要等崔珣走了才會在私底下見他。
他都做好了耐心等待的準備,他覺得一點也不著急,畢竟他忙得很,甚至忙碌起來并沒有絲毫想起崔櫻。
但到了那一日,在赴約時,一腳踩上游船畫舫的賀蘭霆,在得知崔櫻已經提前到了,正在里面等他。
走到門前,峻拔如松,秾俊如斯的他還是慢慢停下了腳步。
然后不經意地,眼風覷著畫舫的門,若無其事地正了正衣冠,抬手敲門提醒里面,她要等的人已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