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玖回了北海,他告訴之燼,越州山君慶澤,因重傷加之伴隨滿月而生的噩夢頭疾,并發出難以醫治的頑疾,已是奄奄一息。若山君亡故在北海,他作為北海儲君,若不在場,難逃責難。
她想起長棣曾言,即便慶澤在北海療愈,也活不了不久,原是真的就算他貴為山君,其生母為天帝親妹,也無濟于事。
天命如此,人生如此。若他未窺見母親的糟污情事,若他手上未曾沾染無辜血液,或許他的塵緣也可轉圜。她親手刺破他的心,落得如今局面,是大仇得報的歡愉,還是可告慰又原亡故的魂靈呢,她愈來愈不明白。
北海沒有讓人死而復生的藥,也沒有讓人長壽不死的仙丹。
人的逝去,是天地循環的道,是天命使然,非微末的北海醫藥世家可掌控,更不為天界的秘術。瞿玖還說,天地派遣使者趕赴北海,看望越州山君,問詢受傷之因。
那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山君慶澤,竟然毫不在意地說,頭疾發作時,雙手不受意識,刺傷了自身。
誰是誰的劫數,誰又是誰的天命
上古洛水,兩岸十里海棠林,風起幾重,又落幾重。
“又原,謝謝你。”她撫著自己的眉心,淡然一語。那朵由又原之靈所化的海棠,活在之燼的眉心,他感知到了她的心意,將她從崠鷺幻境帶到了洛水,彼此都放不下的地方。
長久時光中的繁華,廢亂,執迷,欣悅此時此刻都不重要了。
“對不起,星君,我終究還是來到了洛水。”她曾在南海,答應星君決不去洛水,食言與背叛看著那么礙眼,卻輕而易舉。
為何火德星君讓她不要去洛水呢
還能為何她可是東方阿殷族之人啊,她的那顆心就是世人忌憚的赤霞珠。
夢中,與自己長相頗為相似的女子,孤寂地立于亂紅飄搖中。
一身粉白衣衫,發絲凌亂,她說,你來啦。
你終于來了,你已有了另一顆真心,就要找回過去,仗劍行天下。
我是你曾經被封印在這里的心,我救了你,解了你的劫數。
你可以繼續這樣活下去,但你會后悔。
我就要永遠離開了,如若你決定忘記,就忘記吧,如你選擇記住,一定要來洛水。
之燼攤開掌心,彷佛那女子眼中清淚所化的粉白海棠猶在。
過往不在洛棠山,又在何處呢
那女子解開她與仲炎的合生之劫嗎,姒玄說仲炎是赤帝,天地間最早的帝王。天界中顧惜仲炎之人,或許在看到她眉間的火光一點時,明晰了神牘塔中關于她的生世,所以才以西海早已禁絕的合生,為仲炎改換天命。
臨近南海之地,野狐嶺,北面懸崖,一株千年海棠。半臉狐妖說,那海棠來自樂游山,是山鬼贈給曾在旸谷,陪伴陽神的狐妖尤小七的禮物。而尤小七的女兒燼尤,不屬于神族,也不為妖族,五界之中,沒有她的歸處。與她一樣,同為陽神之子,血有靈,名中含燼字的女子,皆與赤帝列山縉融,命中有所系。
天界還有誰知曉,曾經在天庭作為火德星君隨侍的一只小火妖,其實就是陽神與九公主桐霓的孩子,就是秘冊旦典中,無極惡,無極兇,毀天滅地之赤霞。
海棠的氣息,如妖童初初所言,是雨天吃下的一塊陳舊糖糕,繾綣回憶。
漫天粉白是欲說還休的惆悵,溫柔如懷抱,洛水暗涌不止,落英如霧,無聲無息地為歲月添了幾許嘆息。
人間的星君,故鄉的名字,是洛棠,洛水海棠。
東鸞族的祝辭中,有一句,山河云煙歸,卻道海棠舊。是不是,東鸞族的故鄉,遍山海棠。也由此,當年她的族人才會將她的一顆真心,封印在洛水海棠林中。
只是,人會有兩顆心嗎
或者說,被封印的那顆真心,與自己如今為星君而生之心,哪一顆才是赤霞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