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那女子,對于六皇子而言,為何物他極力平和,不讓昭旬看出自己提及那名字時分的心悸。
昭旬笑而不語,那柏枝好似在回答,女子不過就是掌中之物,戲耍而已。
他自覺無趣,不再深究,只是淡淡道,晚暮已經死了
青綠柏枝應聲墜下,明明份量那般輕盈,卻重重落在地面。昭旬轉身,不可置信地看著紀風,良久的沉默。
怎么死的是一種沁染了惜別的語氣。
紀風冷冷地說,病故聽說晚暮寢殿中的菡萏盆景,是六皇子特意命人布置的真是良苦用心
為何會有惡疾
立于高處之人,怎能體會低處之人如何茍活六皇子難道不知草木有時,人亦有歸期。
葬在何處
六皇子,女妖亡逝沒有遺世骨骼,也無轉世輪回灰飛煙滅,干干凈凈。他嘆息她的一生正如白茫茫的大雪,天亮后,雪消融,天地一片澄凈。
你給了她一點希望,又讓她如此痛苦,望六皇子節哀吧。
如果說,那女子沒有亡逝,也許,他給她的希望是可以實現的。畢竟這么多年,只有她能讓他有一絲思念,不過這思念沒有抵消他的紈绔荒誕,他的野心深淵,他的肆意妄為。
他早知她不是貞潔之身,可還是被她的淳寂所傾倒。
在那糟污的東海巨靈石造就的牢籠中,她蜷縮在角落,像一枝零落于泥中的繁花。他的瑞鳳眼目光灼灼,穿過那些貌美女妖,只停留在她的身上。
他走近她,勾起她的下頜,細看她的容顏,淡妝瀲滟,眸中有平靜的湖面。
叫何名字
晚暮。她的一灣美人湖,未起漣漪。
哪個晚,哪個暮這是他第一次對女子之名動了心思。
暮晚郎君歸,淡酒醉紅妝。
這樣描畫閨閣女兒情懷的詩句,他當然知曉。他竟然主動對她道出自己的名字,你可以喚我昭旬,昭乃昭耀之明,旬乃旬歲不老之愿。
幾夜歡好,幾夕纏綿,一往情深。
她沒有如那些庸俗女子一般,問枕邊人,你還會心屬他人嗎而是,起身,半躺在席間,看那五界皆有的月色。惟有乾月,平等地,溫柔地照見每一個地方,無論心碎,思念,生死,皆深情以待。
他為她披衣,她問道,昭旬,你說凡人會有心愿嗎
當然有,升官發財,長命百歲,兒孫滿堂太多了為何這樣問。
凡人在這五界,命數最短薄,可他們為什么還要有那么多心愿呢
正因活不了多久,才會苛求歲月善待。他擁她在懷,想在這一地錦繡上,再與她溫存幾許。
她輕柔推開他,有些疲憊,我可以許一個心愿嗎
你說吧
若有一天,我離開了你,愿你為我植一株樹。她那靜謐的眼中湖水,終于有了皺褶。
他撫著她的柔發,慍怒,為何要說這般不吉利的話。
沒什么淚水涼涼地,潤過她們彼此的肌膚。
也許,晚暮知曉當她愛上一個沒有真心之人,就注定會被辜負,被離棄。她是籠中鳥獸,永遠喚不回孤傲翱翔于天際的雄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