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爽含笑將他扶起,“許久不見,衍兒竟長大了,明朗軒昂,果然吾家子弟。”
荀衍唇角飛快的翹了一翹,又正經的板直,下意識挺胸抬頭,扶了扶腰上佩劍,朗聲道,“家父知叔父今日當歸,特命衍在此等候,請叔父隨我一起。”
他的面容被火把照亮,荀柔油然嘆息,又一個帥哥,劍眉星目,雙眸炯明,顏值誠然足以出道。
他們荀家,能成為天下名族,真不是沒有原因的。
荀爽溫和點頭,將荀柔推上前,“阿善,這是你十一兄,快來見禮。”
“十一兄。”荀柔抬頭仰望,咧開嘴笑。
“二十二弟阿善”荀衍低頭,只覺眼前一亮。
好一只雪白可愛的糯米團,眼睛烏亮溜圓像會說話,一點也不怕生,笑起來露出碎米粒的小牙,讓人想捧在手心上。
他彎腰伸手,一把將荀柔撈起來。
荀柔正沉浸在自己神奇的排行里,猝不及防,連忙摟住堂兄的脖子。
抱著軟乎乎的小堂弟,荀衍忍不住逗弄,“阿善的善,是善哉的善,還是大善的善”
[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
“是余心之所善,九死不悔。”荀柔下意識脫口而出,說完才全身一僵,心都停跳一拍,這是上輩子的事
“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是屈原大夫的離騷啊,”荀衍沒注意他的表情,看向荀爽,“閹寺造禍,叔父受委冤屈了。”
咦荀柔愣了一愣。
荀爽搖搖頭,摸摸荀柔的臉,“當初順口一言,不想被他記住了,常言道,小兒善學人語,今日方知。”
“先前就聽聞小弟聰慧,”荀衍顛了顛懷里的小孩,“未想竟能過耳不忘。”
“十一兄過譽。”荀柔被當小孩對待,一邊就覺得臉紅,一邊又有種時空錯亂的奇異興奮。
這可是他家上史書的祖宗,還這么友善又帥。
雖然親爹也青史留名,也很帥,但因為是親爹,反而沒這種感覺。
一個舉火的青年走到荀衍身邊低聲道,“三郎,時候不早了”
“啊,對,”荀衍將荀柔放下,又向荀爽一拱手,“叔父請入車內,其余讓我來應付。”
應付荀柔眉頭一動。
牛車再次上路,不一會兒就見到高聳圍墻。
墻上兩座像方形燈塔的建筑,是為漢闕,兩闕中間橫梁連接,其下是門,其上橫額隱約有字,荀柔瞇起眼睛,于暗淡的火光中,辨出是三個漢隸大字“高陽里”。
荀爽抱住他,退入車內,荀衍使從人前去應門。
高陽里的門監,也就是守門人,是個發髻扎得稀疏的老頭,他打開門,瞇著眼睛望向端坐牛車上的荀衍,“荀小郎君今日行獵歸來得也太晚了,這時候,那些獐子野雞,恐怕也都睡了吧。”
坐在車前的荀衍的背影筆直,聲音鎮定,“我今日走得遠些,貪看春日晚景,才回來遲了,勞煩久候。”
“不勞煩,不勞煩,”羅老擺擺手,連連點頭,“今年風調雨順,花啊樹啊,長得都好,荀小郎君好生看了,定能作得好辭章。”
車廂內,荀柔睜大眼睛,心跳砰砰,不明緣由回趟家,怎么像諜戰劇似得
荀爽以為他害怕,拍拍他的后背,低聲安撫,“阿善勿懼。”
門監沒聽見車中聲音,也沒有起疑,寒暄兩句放行,牛車駛進里巷,身后響起落栓的聲音。
里中道路似乎并不寬敞,窗口與高低起伏的圍墻和戶門相近,牛車越了兩重門,這才在一扇木門前才停下來。
建寧初年,爽遭黨錮,隱于海上,積十余年,世人不知其所之。東漢書荀鐘陳郭列傳卷六十
作者有話要說1參考荀爽給李膺的書信。
話說左傳其實不適合給小盆友啟蒙,很容易影響三觀比如說王莽童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