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柔去過潁陰縣城,見過磚石壘砌的堅實城墻,如棋盤方正筆直的街道,以及每逢趕集之日熱鬧的市坊。這幾日,又經過了人口繁盛的許縣,以及城池堅固的長社,但這些,都無法同陽翟相比。
還未見到陽翟城墻,已經先感到陽翟的人氣。
馳道上行駛的軺車和輜車漸漸多起來,胡服的游俠兒騎馬飛馳、相互追逐,褒衣博帶的儒生配著長劍、衣著錦繡的商人驅趕車馬、短褐草鞋的黔首負著柴火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待走近,高大雄偉的城墻外,寬闊溝深的護城河環繞,城門之上崇樓高聳,城門兩側雙闕對峙,一隊披甲執銳的門卒分列城門兩邊,對進出的行人車輛一一驗看。
雖然就結果來說,他爹和何颙兩個通緝“犯”隨便編了假名,就光明正大進城,但至少烏黑的盔甲和閃著銀光的長矛尖,看上去還是能唬人。
進了陽翟城,行人更加密集,街道繁華熱鬧,大道上并非市坊,兩邊沿街竟開了食肆和酒樓,旗幟招展下有胡姬當壚,荀柔探出身去看,差點被糊一臉。
“小郎君當心。”典韋伸手,一把將探出車門的荀柔拎起來,直接一甩抗在肩上,哈哈一笑,“這般看得更清楚些。”
“哇”荀柔連忙抱住他的頭。
典韋肩膀寬厚,又身材高大,坐在他肩上,荀柔甚至比輜車的棚頂都高,來往人群盡在眼底,居高臨下俯視眾生,享受到久違的高處清新空氣“多謝典叔。”
看三國演義的時候,他對典韋的印象停留在曹操“古之惡來”的評價上。
不過幾日相處,這位比他大十五歲的健壯青年,雖然外表兇了點,長得著急了點,其實豪爽、直率,脾氣不壞,很好相處。
據他自己說,之所以干幫人尋仇、做保鏢這些活,主要也是不得已“俺生來飯量就大,越是年長越是能吃,家里那點地,實在不夠養活,幸好還有些力氣,出來尋些活計干。”
荀柔表示理解。
畢竟,他也是第一次見到,吃飯用桶的人。
“不用客氣。”典韋爽快笑道,將荀柔往里推了推,“俺在家也常這樣帶小弟,只是小弟沒有小郎君乖巧,老是扭來動去,有回在路上,鬧得俺實在心煩了,把他扒下來打屁股。”
后臀尖涼颼颼的呢。
雖然明知典韋不是那個意思,荀柔還是覺得到威脅。
畢竟這體型差距,就有那么大。
“不過小郎君這般,干干凈凈、香香軟軟,便是馱上一天,倒也不累。”
就“謝謝夸獎”
“俺不是夸獎,俺說的是大實話。”
“啊呀”、“哎”、“小心”
不遠處傳來一陣雞飛狗跳的驚呼。
“出什么事了”荀爽探出車來問道。
荀柔順著聲音望去。
長街盡頭出現一隊穿甲的衛士,手執長戟粗魯地將行人推搡向兩邊,也不管人是不是被推倒。
衛士之后又出現騎士,身著鎧甲,手握斧鉞,騎士之后,是八匹駿馬拉的大車,珍飾奢華。
車的四柱不知是銅還是金,在陽光下燦爛耀眼。
車后高高舉起的旗幟上書著一個醒目的“趙”字。
“仿佛有貴人出行。”車夫稟告。
“如此,且避于路邊。”荀爽皺皺眉頭。
車夫連忙應聲,拉著馬往路邊躲避,剛剛將馬在一家店家門前停穩,車隊便從他們旁邊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