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一,凜冬將至
新建的南宮德陽殿,金碧輝煌,聳立的梁柱新漆味道還未散去。
三公九卿,百官群寮分席就坐,手持笏板,其集于此,商議全國大事。
上首御座照例是空的,只有十常侍在階下立著,天子劉宏很少出現在政堂,朝議讓內宦代為主持,如今,大概全天下人都習慣了。
尚書起身奏事原本已接受朝廷征發,前往幽州平“二張”叛亂的南匈奴部,走到并州與冀州相鄰的太原郡箕城附近,突然嘩變,其下屬屠各胡部與右部,合謀殺死南匈奴單于羌渠,在太原、上黨等郡劫掠,又殺并州刺史張懿。
羌渠之子於夫羅被余部立為新單于,於夫羅單于向朝廷上書,請派兵助其平定匈奴內亂。
這這個
本來是讓其出兵,幫忙平定幽州反賊,結果兵還沒出,平叛隊伍就出問題,這就很尷尬。
“大家以為此事當如何應對”由于涼州再次反叛,進攻關中而被罷免,又再次因為“鈔”能力躋身三公的張溫,坐得筆直傲然,此時昂首環顧,同周圍溫溫徇徇的公卿相比,其人果然頗有精勇之姿。
張溫正心中竊喜。
幽州叛亂,是他被罷后,取代他的皇甫嵩搞出的問題。
皇甫嵩一上任,就向朝廷請命,從幽州招募烏桓騎兵對抗涼州叛匪。
當時泰山太守張舉與烏桓人交好,向皇甫嵩自薦,助其招募來三千烏桓騎兵,結果皇甫嵩轉頭就任命涿縣縣令公孫瓚為統領,帶領騎兵。
張舉做了白功不滿,于是聯絡中山相張純,烏丸大人丘力居,一同起兵造反,還自封為帝。
這才是“二張”之亂的根源。
至于,招募來的烏桓騎兵,更是因為朝廷錢糧未給足,半路跑掉大半。
張溫私下與僚屬議論,都以為,若非皇甫嵩此時陳倉已被叛軍所圍,天子說不定會下詔將他檻車入京來。
“并州上黨郡已臨近京畿,”一名郎官道,“朝廷應出兵相助,以免其勢滋蔓。”
“你這話說得輕巧,且不說朝中何處能派出兵馬,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如今府庫空虛,如何調得出錢糧”大司農大聲道。
“紹以為,并州一向戰亂不平,卻并無要緊,其與京畿相隔黃河天塹,且北地匈奴人不識水性,朝廷只需派出少量精銳,遏住黃河狹口,其兵必不能南下。”侍御史袁紹見大將軍何進露出緊張神色,連忙挺身發言。
“袁御史所言不錯,”何進大松了口氣。
袁紹眼底劃過一抹輕蔑,再舉笏朗聲道,“南匈奴不過蠻夷,平叛稍緩則可,臣下以為,如今急要乃在幽州,張舉公然稱帝,實乃蔑視朝廷,不除之,則朝廷之威嚴何在”
大司農等人,悄悄看袁紹一眼,又看看一言不發的司徒袁隗,沒像反駁無名郎官一般反駁他。
“依吾之見,不如就派公孫瓚前往平叛,其是幽州本地人,熟識地理,又是皇甫將軍贊頌的勇武之士,必有過人之處。”張溫撫過胡子,心中冷笑,面上卻仍然大義凜然。
袁紹和公孫瓚,他一個都不喜歡,都不想讓他們如愿。
袁紹臉色微僵。
他說此話,自然是想自己去。
出征不是成為外官,平叛之后會歸京,必能官升一等。
他如今已四旬,卻還只是小小侍御史,未免太難看。
“若用公孫瓚,則兵馬錢糧又從何而來”何進此時連忙開口。
袁本初先前就同他商議過,既然陛下不再讓他掌兵,他們不如另辟蹊徑,如今天下正是用武之時,他們這些大將軍府故吏,卻可以出去執掌兵權。
殿中由是一靜。
此處百官,誰家中都是千萬家資,但說到錢,誰也不接話頭。
自黃巾之亂后,天子也學“聰明”了,太倉是國庫,少府是天子私庫,過去太倉空虛,少府有錢,反賊來時,天子也只好捏著鼻子,出少府之財,以資軍用,以致天子也窮了,想出二月燒南宮的辦法來加稅收錢。
如今,賣官、賣書多得的錢,天子就不再放在少府,而是存在宦官家里,涼州叛亂持續了好幾年,官庫中,真是存錢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