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虞枝枝走進寢殿的時候還是很忐忑的。
不可避免的,她想到了在白馬寺那個無助的夜晚,她很害怕。
晚間有風,廊下的燈籠火光被吹得搖曳,虞枝枝小心跟著趙吉利緩步入內。
她垂著頭用余光打量著四周。
桌上有一壺酒,刺鼻的味道讓虞枝枝心顫。靠墻處放著一尊紫檀木劍架,劍柄朝內,齊琰可隨時拔出。窗牖洞開,冷風直往里灌,往下望去,高約九尺。
鴆毒、兵刃和意外
虞枝枝想起了尤憐的尖叫“五皇子要殺我們。”
好像是吧。
一問一答之后,齊琰目光沉沉地放開了挾制虞枝枝下巴的手。
他倚坐在榻上,似笑非笑。
虞枝枝頭低得更低。
齊琰看著虞枝枝低頭,雪色的小臉沒有血色,楚楚可憐極了。
他的目光落在虞枝枝的身上,落在她不甚明顯的胸前。
齊琰眼神冷淡,語氣平淡得像在議論一只螞蟻“你裹著它做什么”
虞枝枝凝脂般的肌膚上很快透出紅云,然后又褪色成慘白。
她艱難地思索,齊琰口中的“它”,究竟是她胸口柔軟的絹布,還是被絹布團團裹住的
可是,他如何就能看出來自己裹住了胸脯
虞枝枝有點想哭,她覺得自己看錯了人,五皇子和他的兄長也沒有什么區別。
都是色中餓鬼罷了。
齊琰看她低頭低了半天,他轉頭看了一眼長劍,忍著脾氣道“我在問你話。”
虞枝枝跪下,咬著唇說“回殿下,因為因為奴婢羞怯。”
“哦”齊琰淡淡看她,“因何羞怯”
虞枝枝羞憤得整個人變成通紅,這是明知故問。
她抬頭懇求著望著齊琰,但是齊琰不為所動,他在等著虞枝枝回答。
虞枝枝的脖頸上的皮膚如同覆著一層嫣紅的光,她聲音細如蚊蚋“奴婢體態豐盈,不欲被外人看去,所以這樣做。”
說是體態豐盈,可腰肢只有那么細細的一點,裹住的地方卻豐盈得正好。
齊琰慢條斯理摘下了手中墨綠香灰琉璃佛珠,他將佛珠擱在案幾上,磕出輕微的響聲,他說道“是嗎可有欺騙”
虞枝枝道“不曾欺騙。”
齊琰伸手“過來。”
虞枝枝站起身,感到小腿有些發軟,她跌跌撞撞朝著齊琰靠過去。
齊琰穿得太少了,靠近的時候又莫名讓人覺得有股炎炎熱意。
很矛盾,虞枝枝覺得他整個人又寒冷又熾熱。
齊琰并沒有讓虞枝枝挨上他,他不遠不近地往后靠著,看虞枝枝半跪在床榻前。
甫一靠近,虞枝枝聞到一股奇異的藥香,是七寒散和齊琰身上旃檀香混合后的味道,她眼睫抖了抖。
齊琰看見虞枝枝臉上的震驚一閃而過,他略一思忖,帶笑問她“我身上的焚香是什么味道”
齊琰明顯是在試探,虞枝枝感到他的目光似寒芒,緊緊釘在她身上。
她疑心,一個回答不慎,她會立刻喪命。
但她不太會撒謊。
虞枝枝垂著眼睛,臉色有些發白,半晌說道“殿下,服用七寒散,對你的身子不好的。”
她感到空氣陡然凝固。
七寒散是用七種礦石研磨成的粉末,是本朝張醫圣研究出治療風寒的藥物。七石原本是火性炎熱,成藥后卻被冠上了七寒之名,這是因為若濫用此藥,會讓人渾身燥熱,五內如焚,身體虛弱,咳嗽多病,若是發散不對,還會皮肉潰爛,死于非命。
七寒散被一些士族子弟當做延年益壽的寶藥,但有心之人哪里看不出來這是要命的毒藥。
莽撞之后,虞枝枝有些后悔了,她想要往后退,但被齊琰用手掐住脖子后面,像小貓崽一般被拉了起來。
齊琰的手從她的脖子后面移到前面,他的手在緩緩用力。
虞枝枝感到頭腦發黑,呼吸就快停滯。
終于,齊琰放開了她,她伏在床榻上,劇烈地咳嗽。
齊琰輕笑“莫非真是個傻的這等話也敢說出口”
虞枝枝緊繃的身子松懈下來,她察覺到多疑的廢太子對她坦率的回答還算滿意。
她不太敢去想,若她方才選擇避而不答會有什么后果。
虞枝枝再度起身的時候,齊琰伸手抹去了她眼角的淚。
齊琰問她“你要燈亮著還是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