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這會兒實在猜不準她的心思,不,不是這會兒,是自從小姐上次發燒后,她的心思她就再也猜不到。
作為奴婢,如果猜不準主子的心思,就像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里看不到一點光亮,隨時掉進深潭之中。
她小心翼翼的看著榮昭的臉色,心中空蕩蕩的不踏實,龕動了幾下嘴唇,還是像以前一樣說著討好的話,“小姐聰慧無雙,心思玲瓏,哪里是奴婢這愚笨之人的心思能揣測一二的”
“你可真會說話。”
“奴婢哪里會說話,只不過都是實話。再說就算奴婢會說,也是因為跟在小姐身邊耳濡目染學會的。”
好話就像是迷魂湯,隨時都可能被迷暈了。放在以前,榮昭確實很吃這一套。
“今日我在父親那里學到一句話。”榮昭輕笑一聲,她一筆一筆的寫出來,讀出來,“好面譽人者,亦好背而毀之。”她瞥了眼落霞,問道“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嗎”
“恕奴婢愚鈍,這學問上的事奴婢一竅不知。”
“我以前也不知。”榮昭低低的囈語了一聲,再將寫好字的那張紙拿起來,扔到落霞身上,“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喜歡當面阿諛奉承的人,也必然會背地詆毀別人。”
還未干涸墨汁的字粘在落霞的手上,就像是永無法根除的黑痣。她一下子慌了,扔開紙,五體投地的跪著,“奴婢的忠心小姐可見,奴婢絕不會在背后詆毀小姐。”
清脆的板子打在棉衣上發出沉悶的聲音,榮昭默默在心里念了十下。然后再看著她,笑道“你的忠心我自然知道,我只是在和你分享今日父親所教的東西,看把你嚇的。”
聽她語氣和善,落霞微微喘了一口氣,剛吸了這么一口氣,又聽榮昭道“莫不是心虛了”
她的語調略帶著些調侃的意味,說話也是笑著說的,然而那笑容背后卻好像帶著詭異的感覺。
落霞越來越覺得六小姐很可怕,不止是可怕,完全可以用恐怖來形容,仿佛躲在叢林深處的老虎,會趁她不注意一口將她吃掉。
她的背后冒著冷汗,覺得后背衣襟已經濕了,因為這冷汗,身上也不斷打著哆嗦,一陣一陣的。
秋水打完被帶進來,粗使丫頭把她像抹布一般丟在地上。
榮昭隨意的睹了眼,輕微的嘆了口氣,聲音很小,連落霞都不曾聽到。
之前屋子里的氣氛很尷尬,落霞急忙轉移,將矛頭指向秋水,“還不謝小姐恩典今日看在小姐的面子上我不和你計較,以后你若再敢仗著小姐欺負我,我一定不會像今日這么好說話。”
這話怎么聽著這么難聽啊榮昭摳了摳耳朵。看來平日里,落霞真是當自己是半個主子了。
“誰說這事完了”榮昭的聲音拉長,語氣不善。
落霞微微一愣,看了看榮昭,又望了望秋水,再裝起好人來,“小姐已經懲罰秋水,就不要再難為她了。我看她也知道錯了,再說奴婢也只是被燙傷,也不是很嚴重,只要她以后不要再這樣心懷惡意就行了。”
這番話說的入情入理,好像她是多么的心懷寬廣。
榮昭不由多打量了她幾眼,“我什么時候說打她是因為你”
落霞更是懵了,彎曲的后背逶逶馱著,丹鳳眼就要皺成雙眼皮。她實在不明白小姐的意圖,只是心里隱約感覺有一張網向她兜來。
“去把春卷叫來。”榮昭吩咐一旁從頭到尾沒講話的魏嬤嬤。
魏嬤嬤深深的看了眼落霞,路過她時唏噓了一聲。這一聲落霞聽得分明,忍不住打了個顫。
她心里犯起了嘀咕,春卷這名字好熟悉,好像再哪聽到過,猛然間她突然想起,哦,對了,那日在世子那有個丫鬟叫春卷。只是小姐招她來干什么
她不安起來,偷偷覷看著榮昭,見她面色如常,更加不踏實,心里七上八下的,就像是有人在胸膛里打著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