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珺玦感受到來自女人兇狠狠地目光,抬頭望去,以微笑作為安撫。
那笑容像是在暗夜中綻放的曇花,花瓣一展,榮昭滿眼花色,轟然在心房開放。她心頭跳躍,面色穩穩的繃住,輕哼一聲,就出了大廳。
這個死鬼,笑的那么好看干什么想她做夢吧
蕭珺玦叫來秦儒新不是攀交情的,待他吃飽喝足,問道“知道本王叫你來是干什么嗎”
秦儒新擦擦嘴,道“下官想王爺不會單單是賞下官一頓飯吧。”
他是個聰明人,屬于一點即通的,“王爺是想問何大人”
見到王妃對何應明的態度,他就心里有了數。王妃雖是婦人,但正是因此,有些王爺不應該有的態度,王妃就代替了。
蕭珺玦讓人撤了桌,將秦儒新代人內廳。
這一次并沒有將楚王府的人全帶來,但新的府邸人手又不夠,臨時買了一些回來。
只是并不安全,以防隔墻有耳,還是謹慎些為好。
“他如何”蕭珺玦知道秦儒新是個聰明人,即便在人情世故上差一點,但那也并非他不懂得,而是不屑罷了。
就如何應明安排的飯局,為何同是知縣,只有滇池,青城幾縣可以陪著上桌,而功績最好的眉山縣知縣就被安排到一個角落里。足以看出,他下貶到此,身上那種氣節依舊沒變,還是那個敢于得罪朝中權貴的秦儒新。
這一點蕭珺玦頗為欣慰。
很多人原本也是有鋒芒,但漸漸被生活磨平,變成了他們原本最不屑的人。
而且更讓人贊賞的,不只是他讀書人的氣節,還有他身上沾染的凡俗煙火氣,若不是深入到百姓之人,也不會有這曠達的真性情流露。
秦儒新正襟危坐,說起何應明,臉色也跟著沉下來,言簡意賅道“貪官,酷吏。”
蕭珺玦摸了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怎么說”
秦儒新細細說來,“一州之守,二十四縣皆歸其管轄。很多官員以他馬首是瞻,官員從下面百姓搜刮來的錢銀都孝敬給他,哪個官員有什么事,他動一動小拇指,就可以替人擺平。事前事后各一份孝敬,吃的他肚肥腸圓。這其中的事太多,下官就不細說了,單撿一兩件說給王爺。”
蕭珺玦頷首,讓人上茶,給他潤嗓子。
秦儒新喝了一大口茶,有幾分豪爽,道“先說發生不久前的,江原縣有一袁家村,那盛產茶葉,村子里一大片一大片的茶葉地,村民都是世代靠賣茶為生,算是益州最富庶的村落。其實一直都相安無事,誰料新上任不久的知縣孫道強卻覬覦上那一片片茶葉地,想要占為己有。茶葉地都是袁家村村民的命根子,那是多少錢也不會賣的。他看強取不成,就用卑鄙手段,給太守何應明上書稟奏,說是袁家村發生瘟疫。”
說到此,秦儒新真心不愿往下說,雙手緊攥著,一副義憤填膺之色,“其實哪有什么瘟疫,就是鬧了幾只耗子,卻被他判定為鼠疫。最后,袁家村的百姓都被關到了一處。”他眼中劃過痛心,甚至不愿意再繼續說下去,“然后,然后放火將他們全都火火燒死,說是怕瘟疫感染。”
夜鷹忙不迭問道“何應明沒有去考察嗎”
秦儒新看他一眼,“去了,但他是去同流合污,一個上奏,一個蓋章,就要了袁家村幾十口人的性命。茶葉地歸于朝廷,被孫道強以最低價收入囊中,成了他的私有財產。下官不知道這中間,何應明是分了多少成,但肯定不低。總之他們倆是蛇鼠一窩,狼狽為奸。”
為了一片茶葉地,就害死幾十口人的性命,聞者皆受其震撼,廳內靜默須臾。
片刻,夜梟問道“怎么沒有人上告”
秦儒新悲痛之色更深,“告上哪告”
他覷了眼蕭珺玦,“不是沒有人向上告,甚至下官也曾上奏,但奏折根本到不了圣上那,御史臺就有人扣下。何應明與御史臺里的官員有來往,聽聞,他與齊王有些關系。”
蕭瑀珩的岳丈就在御史臺。
蕭珺玦抬起眼皮凝他一眼,“酷吏又如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