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忌突然道:“既然李沐不是陛下骨肉,便該削去其王爵,罷去一應官職,召回長安問罪。”
房玄齡聞言大怒,指著長孫無忌道:“輔機此言大謬,休得再慫恿陛下。江南東道、嶺南道初附朝廷才十余年。如今李沐因賑災而譽滿江南,如果將其逼反,到時江南道、嶺南道串連,長江以南糜爛成一片,如此社稷動蕩便在一夕之間。”
長孫無忌從未見房玄齡如此公開地指責自己,漲紅了臉竟一時找不到話來反駁。
李世民幽幽問道:“那依玄齡之見,臣難道要打落牙齒往肚里咽不成?”
房玄齡苦口婆心地勸道:“陛下息怒,李沐尚小,想必是不清楚其中內幕。如今又剛剛立下滅國之功,江南民心歸附,手中神機衛士氣正盛。故臣以為,陛下若無罪伐之,恐怕有悖天下民意啊。”
李道宗接口道:“啟奏陛下,臣以為中書令所言極是。陛下若想加罪于李沐,只能徐徐圖之,不可急在一時。”
長孫無忌突然道:“臣以為玄齡之言有理。陛下可先剪除李沐在京中勢力,然后徐徐圖之。”
李世民眼中精光一閃,問道:“如何剪除?”
長孫無忌道:“凡與李沐來往過密者,皆罷官流放,如此一來,李沐只能困于江南一隅之地,不足為患。”
房玄齡急道:“陛下萬萬不可,李沐離開長安前,是陛下欽封的嗣王,若按輔機之言施為,勢必會連坐一片,如今長安民心不穩,再要擴大誅連,恐怕真要大亂了。”
李道宗也道:“陛下三思。”
李世民看了長孫無忌一眼,向房玄齡問道:“依玄齡之見,該如何應對此事?”
房玄齡道:“李沐從來沒有冒認過皇子,他本來便是李建成之子,所以臣以為,一切照常便是。李百藥欺君已是事實,追緝捉拿。至于兩位國公,必是不知情或者以偏概全,臣以為李靖、秦瓊忠誠于陛下,絕非有意欺瞞。”
李世民吐露了心中郁悶,怒意反而漸漸平息,只留下混身的疲憊和心中不可為人道的委屈。
他頭腦開始清晰起來,長孫無忌顯然是有借此清洗目的,房玄齡所說才是老成謀國之言。
李靖、秦瓊追隨自己多年,縱有小錯,但忠誠是李世民深信不疑的。
況且李靖現在帶兵在外,真要逼反了,與李沐聯合在一起。
那真的是一場災難。
而京城里,與李靖、秦瓊關系密切的軍官也甚多。
想到此,李世民下令道:“傳朕旨意,撤去包圍國公府的禁軍。”
袁仁國應道:“老奴遵旨。”
房玄齡這才吁出一口氣,躬身道:“陛下圣明。”
李世民長嘆道:“朕后悔不該冊封他為嗣王,如今尾大不掉。朕被奸倿玩弄于股掌之間,如今還要下旨犒賞,這讓朕心中憋屈啊。”
房玄齡道:“天下是陛下之天下,只要李沐不反,便是陛下之臣,陛下犒賞是因他有功于大唐,而不是因為他是李建成之子。臣以為私不廢公,反而彰顯陛下之公正。”
李世民點點頭道:“罷了,也只能如此了。”
“傳朕旨意,令李靖、李勣班師回朝。”
房玄齡一愣,問道:“陛下這是何意?”
“如今百濟已定,高句麗不可能以一國之力與大唐開戰,李勣大軍便無須駐扎遼城了。而百濟已經被李孝恭接管,與倭國戰事也已平息,李靖再出兵就沒有任何意義。況且大軍在外,朕心中不安啊。”
房玄齡知道李世民心中肯定不是這么想的,可李世民的說詞并沒有毛病,大軍無故囤積在外,確實不妥。
今天勸諫的目的基本已經達到,只要禁軍一撤,朝野間的動蕩也會慢慢平息。
于是,房玄齡便不再勸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