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忠誠,絕對無法用言語去解釋。
如果硬要解釋,只會越描越黑。
李師是個聰明人,聰明人自然不會去犯這種糊涂。
所以,李師只能回答沒了。
李沐依舊閉著眼睛,仿佛已經醉得無力睜開一般。
如果不是常綠云手中的杯子中,茶水在減少,李師真以為李沐已經睡著了。
“李師。”
“臣在。”
“你是朕的結義兄長,又是衛國公親自引來為朕的從龍潛邸之臣,朕對你寄于厚望。”
“臣謝陛下青睞。”
“只是你錯了。”
“呃……?”
“朕不是迂腐之人,不會僅僅因為你殺了吐蕃平民和戰俘,就苛責于你。戰爭,終歸是要死人的,往往也以死人的多少來判定戰爭的勝負。有道是殺一人者誅,殺萬人者侯。故濫殺無辜之罪,子虛烏有。”
“是。”李師應道。
“至于違抗旨意之罪,那就更無從說起了。什么旨意?何人的旨意?如果是朕的旨意,那朕想改就改,朕說有就有,說無則無。你不必理會。”
“謝陛下寬仁。”
“不,朕不是個寬仁之人,朕只會以德報德,以直報怨。”李沐突然睜開眼睛。
李師看去,李沐的眼睛中一片清明,哪有一絲酒醉的痕跡?
“朕就想知道,為何你非要攻破邏些城?”
李師抬頭剛要回答。
李沐道:“不要說你不知道朕攻吐蕃的意圖,也不要說你是立功心切。”
李師沉默了一會道:“臣想承嗣祖父功業。”
李沐先是一愣,而后恍然。
按大唐律,李靖衛國公之位須由嫡長子繼承,李師的父親為嫡長子,但因謀反罪已經被廢為庶人,那么便須有嫡次子李德獎繼承。那就與李師沒有任何關系了。
李沐嘆道:“李師啊李師,就為了這你禍害了大唐六萬多將士?雖說戰爭總會死人,但如果不是你著急攻下邏些城,何至于死傷這么多將士?以神機、神策兩衛的戰力,如果減緩攻城節奏,至少可減少一半傷亡。”
不想李師卻仰頭分辨道:“陛下這話,臣不同意。雖說臣確有私心,但還做不出如陛下所言,此等禍害大唐將士之事來。”
“你且說來。”李沐的聲音有了凝重之意。
“唐軍圍城,三十萬敵軍據城駐守,陛下想要徐徐圖之,談何容易?倍則戰之,敵則分之,吐蕃不缺善戰之將,但凡稍懂兵法之人,便會挾眾擊我。吐蕃之所以沒有出城與我軍對戰,一是因為我軍挺進速度之快,出乎他們的預料,摧枯拉朽,令吐蕃人膽寒,不敢輕易迎戰,二是因為松贊干布父子突然死亡,朝野無法形成合力,說是有三十萬大軍,卻各自為政,爭權奪利。故,當時臣判斷,時間拖得越久,越攻不下邏些城。”
李沐道:“朕沒有旨意令你必須攻下邏些城。”
“是。臣確有私心。”
“朕不否認你說的這些,也相信是實情。但你可想過,如果唐軍不攻城,在這種形勢之下,依舊可以逼降吐蕃,同樣能達到現在的效果?”
“大部分是。但吐蕃絕不會答應大唐在邏些城駐軍。”李師堅持道。
李沐頜首道:“這么說來,你不后悔所做的一切。”
“……是。”
“好!有骨氣!”李沐一拍扶手,站起身來,圍著李師轉了兩圈,“可朕不明白了,就算你無法承嗣衛國公的功業,可憑你從龍潛邸之功,加上這幾年的軍功,假以時日,未必不能受封國公之位,到時一門兩國公,豈非兩全齊美?”
“祖父已經高齡,臣等不了那么久。”李師突然泣道,“臣無法繼續看到父親自暴自棄,臣想以戰功換父親重新獲得承嗣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