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明珠若成心真想發落人,有沒有證據,原不耽誤她下手。
可這件事的不同尋常之處便在于,樊城若真含冤,她得查出真相替她昭雪,林氏嘴臉可惡,她也得讓她認罪得心服口服。
說白了,她與樊城感情并不深厚,自她出嫁后見面的次數,屈指便可數。
可她既然知道了,就得管。
宣明珠捏住手心,目若寒星“你府上池塘連著廂房,若樊城當真是意外落水,怎么闔府無一人聽見她的呼叫聲”
林氏眼光熠熠相對“殿下,您一心認定樊城殿下是被人所害,為何沒有想過,老身的這位孫媳婦,也許那日是自”
“姨母”一聲尖銳的叫聲霍然打斷林氏的話。
宣明珠詫異地轉頭,“紅纓”
“姨母,到此為止吧。”陸紅纓的眼淚撲簌簌掉下來,顫抖地指著堂下的趙秋雁,“祖母答應我了,這個女人不會留,等她生產后便把人發賣了,孩子放在莊上養,永不入陸氏戶籍是不是,你是不是答應我了”
這個九歲女孩子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種與她年齡不相符的癲狂,林氏在這一刻,與紅纓的祖孫輩分仿佛掉了個個,連忙點頭道“對,祖母答應你了,絕不反悔。”
“為何不要陸郎不要”被蒙在鼓里的趙姨娘突聞此事,驚恐地抓緊陸學菡的衣袖,“我肚子里有陸家的骨肉,你們不能這樣對我”
廳中轉眼亂得一天星斗,宣明珠拉住紅纓的手,沉靜地盯著她的眼睛“姑娘,你冷靜些,你不想查明你母親的死因真相了嗎還是你知道了些什么”
紅纓一改在汝州時的態度,只是不斷地搖頭。
就在亂無可亂之際,人群邊上,樊城公主的女使蟬兒,忽然咬破嘴唇撲跪在大長公主面前,茹血哭道
“大長公主,奴婢有一事要稟奴婢懷疑,我們殿下已有了兩個月的身孕”
廳堂驟然死寂。
哭的不哭了,鬧的也不鬧了,像滿河塘亂晃的蘆葦被快刀齊刷刷攔腰斬斷,紛紛駭望著語出驚人的小小女婢。
陸紅纓驚詫地跌坐在地,連陸太夫人與陸學菡也一臉茫然地看過去,仿佛不能理解蟬兒話里的意思。
宣明珠下意識站起身,尾音微抖,問她,“你能確定嗎”
蟬兒哭著搖頭,說殿下去世前兩個月未曾來月事,可是也未曾召醫診過脈。
陸學菡聞聽,如墜夢里向后跌退一步,臉色慘白地喃道,“怎么會,她當真的有了么”
陸太夫人眨眼間便鎮定下來,細看,眼底甚至藏了些陰惻的笑意,悠悠接口,“竟有此事可惜不能驗證了,大長公主若執意查下去,只能開棺驗尸,那樣的話,只怕要剖開腹部”
“不能開棺”
不等林氏說完,陸紅纓一把扯住宣明珠的衣袖跪下,淚如斷線的珠子灑落,“姨母,求求您,給母親身后一份安寧吧她金尊玉貴,身軀怎能曝露斫傷,姨母,這樣就可以了,到此為止吧”
那哭聲落進耳中,如稚鶯泣血,利刃錐心,令人多一聲都不忍猝聞。
宣明珠拉都拉不起她,鋒利的眉梢刺向林氏,朱唇間吐出的一字一句都蘸了冰茬兒
“是本宮小覷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