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朱案時,都免不了慕望那位年輕的考官大人。
朱案錦衣,玉面墨發,兩相印襯,令人心折。
其中有個左手纏著厚紗布的年輕秀才,臉色憔悴地經過卷案,下意識覷向那位主考。
這一眼恰好瞧見,那人正漫不經心拿著一塊墨海,要往那試卷上落,頓時驚出一身冷汗,脫口道“大人”
梅長生的動作一頓,修長的手臂懸停在卷紙之上。
他撩起薄長的眼皮,瞧見是他,那張玉雕似沒有情緒的臉上,慢慢露出一個笑容。
拖著懶散的聲腔道“此屆采用糊名制,你怕什么的”
說著,男人隨手將硯臺撂下去,硯底卻是干凈的,一絲墨漬也沒染到卷上。
秀才見狀,長出一口大氣判卷是要查卷面整潔的,管你駢文策論做得再好,若卷子上污了墨點,就只剩廢紙簍等著你了。
寒窗苦讀不易,處處都要小心,就比如他,三個月前進城趕考,在一家酒鋪外醉后吐真言,和同鄉編派了長公主,被一行路過的貴人撞見,把他二人丟入了大牢。
他在牢中狠扇了自己幾個嘴巴子,以為這回要生門無望腦袋搬家了,可是沒過幾日,獄卒又將他倆放了出來。
秀才重見天日,以為大人有大量,這件事兒算是雨過天晴了。結果就在一個夜晚,有強梁潛入客棧,一節一節敲碎了他二人左手的骨頭。
若真是強梁就倒好了。
因為秀才絕望地發現,汝州城沒有一家醫館藥鋪,肯給他們治傷,諱莫如深地躲著他們,就好像事先收到了統一的禁令。
同年們都在幸慶秋闈的主考是江左梅長生,只有他惴惴地想到,梅長生前身是長公主的駙馬。
凡事就怕合計,他把這事兒和手骨同樣被廢的難兄難弟說了,對方當場嚇軟了卵。
“咱倆說過的話肯定傳到梅大人耳朵里了,這是一場報復,是貓逗老鼠的折磨不然誰會不偷錢不害命,只打碎咱們的骨頭取樂”同伴說什么也不敢再參加會試,連夜逃回了老家。
這秀才卻沒逃,逃回去,要繼續過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他想搏一搏。
“陸漸離。”
聽見一丈外的梅大人叫出自己的名字,秀才怔住。繼而,似有一條冰冷粘膩的蛇爬纏上他的胃,那些無根的猜測,仿佛在這一刻都有了實證。
看著書生落荒而去的背影,梅長生愉快地笑出一聲。
端起手邊參湯,他悠悠呷進半盞,又取出雪蠶絲帕擦弄著手指,垂睫自語
“巧了,你也姓陸怕什么的,本官再公平不過了。”
回署,一只黑隼恰越過檐頂飛下,梅長生擎起一臂,那小而桀驁的信使便馴順地落停,爪尖勾住海涯紋石青素緞子的一片錦袖。
梅長生取下黑隼爪上綁的信筒,展開信箋,落款之人盧淳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