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境后馬夫似乎想抄條近道,然而偏生是在縣郊的這條捷徑上,被一個小酒館阻了進程。
原來是有個當地的無賴兒來吃白食,叫老板切了兩盤精牛肉,吃完一抹嘴,要走。
老板要錢,無賴霍然變色,指著肩上鼓囊囊的褡褳說,“你瞧不起誰某自有銀子,卻不能叫你侮辱了去”
說著一扯兜褳,拋入與酒館相臨的白魚河,瞬間汩沒下去,坐地大哭,道這家掌柜坑他的錢
余小七駕著馬車過路,說寸也寸,正好遇上這么一攤事。土路攏共就這么寬,兩人在路當間一拉扯,車就過不去。
余小七掛著車里昏迷不醒的公子,不耐煩地甩了幾下馬鞭喝斥,那二人公說公不理婆說婆有理,哪個理他
“某褡褳里有二十兩足銀子,如今喂了魚,都因你這黑店家一句話頂塞的,你快快賠錢”
“放你娘的狗臭屁你若不是早知道兜里沒銀子,會舍得白白丟進河里去”
姜瑾在車廂里守著公子滾燙的一副身子,藥喂不進去,正自急躁,聽到外頭還吵嚷,心頭頓時大怒,就想出去一人一腳通通踢進河里喂魚。
忽然,一只手扯住他的袖子。
姜瑾大喜過望地回頭,梅長生睜開眼睫,如張開兩口漆黑的深淵。
借力緩緩坐了起來。
“公子別動,您的傷口才縫好不久,身上還發著熱”
梅長生唇角干澀,緩緩轉動木黑的眼珠,夢中的瘋癲,在那張冷寂如霜的臉上已尋不出一絲一毫痕跡。他問,“我睡了多久。”
聲音嘎啞,像摔碎的破甕片。
姜瑾告訴他已經昏迷了一天一夜。
梅長生不再言語,捂著胸口,安靜側耳,仿佛對車簾外的當地人吵架很感興趣。聽了一陣,稚子學舌般重復
“放你娘的,狗臭屁,若不是早知道兜里沒銀子”
姜瑾寒毛倒豎,“公子爺,您嘀咕什么呢”
他目光發怵地盯守著公子,從前只聽說過磕腦袋將人磕傻的,難道這剜心,也能刺激的人精神有異不成還是公子燒糊涂了,沒反應過來自己是誰呢。
卻聽梅長生驀道“掉頭,回京,我有一事確認。”
當時他看見法染倒藥,滿心都是挫敗與痛恨,感情用事的腦子卻忽略了一點
他為何要倒藥
從法染當時的行徑看,他應當一早便發覺了他的存在,那個刺激他心的場面,亦是他故意為之。
法染通藥理,蘸指嘗過藥,便該知道那不是周太醫的方。法染是個聰明人,即使一時不保準,但哪怕為了治好宣明珠的萬分之一的可能,怎么會不經思索,輕易倒掉。
他親口說的血枯癥無藥可醫。
他對自己的判斷,就那樣自信么。
前路上,酒館老板還在大著嗓門掰扯“我就認定他娘的一件事,你若不是事先知道你布褡里沒錢,怎么會舍得白白丟到河里”
是啊。
若不是早知道這藥治不了宣明珠的病,法染怎會舍得,白白倒在花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