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長生目色放亮,渾身的冷意且行且散,走到她面前時,只剩了如沐春風。
他害怕自己看錯了,仔仔細細望著眼前這個烏衣黑紗帽的嬌倩身影。時隔一夜,如隔三秋,在外不能叫殿下,男子唯恐驚著她,將聲音壓得低低,“你來用膳怎不樓上雅間坐,可有什么想吃的,長生來安排。”
宣明珠出門作男裝打扮,一身鴉色,襯得那張精巧的面龐美致如玉,透出雌雄莫辨的昳麗。
她歪頭看他,笑,“不餓。”
不餓的人卻到酒樓來,梅長生墨睫柔柔地顫了顫,“來找我嗎”
宣明珠眼波在他那兩瓣血色淺淡的薄唇間流轉,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她身邊的耳報神多,眉山離開后沒多久,她便聽聞了城里關于下雪惡兆的種種議論。問了他今日行程安排,得知要會旁支族老,有些擔心。
隨即又覺得自己的擔心多余,心想梅鶴庭不是初出茅廬,處理這些事,他應是游刃有余。
道理都對,可仍舊擔心。
她便來了。
這些心思她是不會說出來的,只是撲閃了兩下眼睫,問道“難做嗎”
方才他站在二樓復道那片神情,她是看到了的。
簡單的一句話,安慰都算不上,梅長生的喉嚨卻發哽,抿唇搖頭。
一頓飯的功夫,六家,三百口子人,就從梅氏家譜上勾銷了。
哪怕說服自己,梅家早就該整頓,他們自己走,省得他動手,區區幾個分支,還不至于讓梅家傷筋動骨然心頭難免憋屈。
但她來了,他就一點都不覺得難了。
宣明珠瞧著他委屈巴巴的模樣,心想這人前后相差怎能那么大呢,心里頭好笑,可瞧著那雙水凌凌的眼睛,又笑不出了。
臨時起意,朝他招招手,“近前些。”
梅長生不明所以,近前俯身。
才欲開口問她有何吩咐,宣明珠伸指一點絳唇,而后尖尖玉指往他唇上一抹。
梅長生瞳孔大睜。
“呀,”宣明珠卻懊惱,“忘了今日沒擦脂。”
梅長生目光漾漾,將帶著女子幽香的唇上下輕抿,無口脂,也研磨出幾分嫣紅。
不經意的舉動,讓宣明珠看住了,她一瞬的呆相被男人捕捉,更不得了,梅長生迅速掃了眼四周食客,側身擋著她小巧的身姿,也擋不全,急得恨不得清了場,卻只得克制“殿是在獎勵長生嗎”
是安慰。
宣明珠視線上移,看到他眸底明滅燎晃的光色,這便是高興了吧。
她輕輕一笑,捻著指尖俏然起身,“逗你呢。梅大人公干忙,適當放逸一下有益身心。行了,我”
“我這人不經逗。”梅長生不許她走,先一步用小指勾住她柔暖的手,眸色重重,嗓子全啞,“回家。上樓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