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帝早有遺訓,寰宇獨一無二者有三”
殿下忽又響起那道清沉的嗓音,宣明珠回神抬眸,見那道身影走至格爾棊身邊時停了下來。
側眸見鋒,薄唇徐啟如刀輕磨,梅長生用只有兩人聽到的聲音道“大晉之國,晉國之大長公主,大長公主之金蟒袍。收好你的眼神,憑你,憑西蕃十六部,不配。”
格爾棊開始沒聽明白,愣在那里,等腦子把這串子官話翻成吐蕃語再一捋,登時氣漲雙頰,可人家早已經走出去了。
這時兩個侍衛模樣的人前來,請他回四方館去醒酒。格爾棊哀怨地看向明珠公主,他心目中的神女殿下壓根一個眼神都沒分來,他是奉老贊普之命來朝賀的,不好鬧僵,不得已,離開了大殿。
宣明珠此刻滿腦子紛亂,不知梅長生對格爾棊說了什么,也不知他這一個多月都經歷過什么。勉強在宴上坐了一時,便擺駕回翠微宮去。
也不知皇帝有意還是無意,翠微宮離得含麒閣只有一道宮門。宣明珠中途頓了一許,想起方才他周身籠罩著寡漠的氣場,心想他許是累了,還是先回宮里,明日再說。
回宮后,才惘惘地坐在燈下,外頭來報“殿下,梅大人在殿外求見。”
宣明珠聽后眉眼驚動,他來了,當即起身欲走去外殿,眼波微轉又定住了腳。
唔了一聲“傳他進來。”
泓兒去內殿的湯泉館準備沐浴之物了,傳話的是宮中當值的一個小侍女,猶疑地確認“傳進內寢嗎”
大長公主殿下一個眼風掃去,侍女當即泥首道奴婢多嘴,瑟瑟地卻行出去傳話。
殿外,梅長生靜立在宮燈的水紅光暈下,神緒淡淡,亦有一身風華。
他身后站著姜瑾,從接到消息直到此刻,姜瑾的心潮就沒平靜下來過,一雙眼睛恨不能定在公子身上,就怕眼珠一錯公子又不見了。
同時他心中也藏著一樁忐忑,待傳話的侍女出來,說殿下請公子入殿,姜瑾再也憋不住了,出聲道“公子,那、那個,有一件事屬下要向您請罪。”
梅長生腳步微錯,偏轉霜冷的長睫看他。
姜瑾便硬著頭皮將那日如何對公主和盤托出的事兒都交代了,說完,見公子還冷冷看著他,登時打個激靈“公子,是屬下情急了,當時屬下是真沒別的法子了,您怪我吧。”
梅長生靜了一陣,“老天讓我不死,好不容易攢下點苦肉計的家底,就這么被你敗沒了。”
他笑著給姜瑾理了理衣襟,“要我命,你直說啊。”
姜瑾看著這個笑,驚若魂飛。
梅長生走出兩步,回頭又道“逗你呢,依你的性子,多少猜到了。”
那雙眼在宮燈的映照下嫵媚妖冶,卻散著雪的溫度,沒有半分笑意到達眼底。
姜瑾眼睜睜看著公子踱入殿中,背脊攀爬起一道冷氣。
入殿,一室的侍婢皆被屏退去了,只有高低錯落的燈臺燃著,安靜如夢。
梅長生放輕腳步,轉入內殿,她就站在那里等著他。
元日之始,時隔兩月,二人對面。
梅長生喉結上下顫動,眸光精熠地落在她臉上,目不轉睛。也不知她飲了多少御釀,酒氣消減了她長眉鳳眼的銳利,那雙既似多情又似無情的飛鳳目含春映水,臉蛋粉撲撲的,若忽略那身威風凜凜的蟒袍,足像一尊玉瓷娃娃。
“方才不便看你。”梅長生單膝跪下,“臣回來了,殿下。臣回來晚了,讓殿下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