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仙桌上的茶器被掃落一地,凌厲的劍意轟然爆發。
沈御雪靠著身后的八仙桌咳嗽不止,長發披散,單薄的衣衫凌亂,露出削瘦的鎖骨,白玉般瑩潤的肌膚因為怒意泛起薄紅。
他如今和燕南歸不對付,但他萬萬沒想到燕南歸會用這種手段對他。
沈御雪抬手擦去嘴角溢出的血跡,消瘦的手腕上一圈青紫的痕跡,臉上血色盡褪,面色蒼白如紙,那雙眸子含著怒意,冰冷黑沉。
在他正前方,躲閃不及的燕南歸被劍意削去半個手掌,鮮血染紅手中的披風。
痛意刺激著燕南歸的神經,他本來只是一時興起,想看沈御雪窘迫的樣子。不曾想掌心的溫度讓他愛不釋手,竟動了幾分情意。
沈御雪這一劍不留情面,燕南歸敗興地把半個手掌接回去,眼神危險地盯著沈御雪露出來的脖頸,舔去手上的血跡,冷笑道“剛才這一劍你還能用幾次”
沈御雪頭暈目眩,剛止了咳嗽聲,五臟六腑就開始翻江倒海的疼,聽見這話眉心突突直跳,渾身上下就沒一處感到舒坦。
這就是他撿回來的徒弟,收斂了一貫的恭敬,露出暗藏的獠牙,等待著時機咬他一口。
他平日的教導早已被他拋之腦后,說不定此刻在他眼里,他這個當師尊的正是無力可欺的時候。
沈御雪運轉靈力,丹田刺痛。他傷勢未愈,剛才那一劍抽空這些天積攢起來的靈力,破裂的金丹又產生新的裂痕。
他已經許久不曾這般狼狽過,即便是剛從霧障中脫身,修為從大乘期跌落元嬰,跋山涉水回到金陽宗時,也不曾有眼下這般境地。
他身為下修界第一人,又是金陽宗的掛名長老,宗門上下對他客客氣氣,一日既往的好生照料,不敢輕慢。
相比之下他這個徒弟聞訊而來,卻有落井下石之嫌。
身體和心理的雙重不適讓沈御雪被抽干氣力,他撐著八仙桌,站在一地的碎瓷片中,孤獨而脆弱。
燕南歸丟掉手上沾了血跡的披風,步步緊逼。他身材高大,寬肩窄腰,生的一副好皮囊,深邃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人時,帶著野獸獨有的野性,讓人有種會被生吞的錯覺。
沈御雪恍惚了一瞬,莫名地想起當年看見他在清風中開懷大笑的樣子,眉目張揚當真像極了某個人。
也是那一次驚鴻一瞥,讓沈御雪在燕南歸妖族的身份暴露后,還是選擇收下他。
那個時候了解了燕南歸背負的血海深仇,沈御雪更覺得不能放棄這個孩子。
他不愿他在仇恨中彌足深陷,卻抵不過他人溫香軟玉的耳鬢廝磨。
沈御雪嘆了口氣,很快那點憤怒和脆弱就被盡數收斂,恢復了一貫的溫和疏離。
他拉好自己的衣襟,看著已經走到面前,整個身體都靠過來的燕南歸,清醒道“為師可不記得曾教過你欺師滅祖,以下犯上。”
燕南歸身體微僵,眼睜睜的看著被他撕下面具的人在短暫的失控后又恢復平靜,眉目清冷,不染紅塵,像殿堂里供奉的金身,冰冷的慈悲。
他想把他拉下云端,讓他跌入泥潭,聽見他呻吟求饒,他以為他辦到了,可實際上這人還是遠在紅塵之外,遙不可及。
該怎么樣才能撕碎這張面具,看見惶恐和無助
“床笫之間的歡愉是人間極樂,師尊未曾一試,又怎知我是以下犯上”燕南歸壓下心頭翻滾叫囂的惡念,又嫌沈御雪嘴角的血跡礙眼,他俯身想要親下去。
沈御雪毫不猶豫地再度出手,只是這次劍意尚未激發,他便覺身前一空,燕南歸已經抽身而退,腰間彎刀出鞘,冷白的刀鋒撞上迎面而來的靈力。
出劍的人并沒有留手,劍氣削掉燕南歸耳邊的鬢發。倘若不是燕南歸躲的及時,這一劍要他項上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