顫抖著想接勝南的敬酒,唐進開始淚流滿面,停在半空中的手,無論如何也不肯移動半寸。
“唐前輩,沒有那個地方,沒有我們想象中那么完美的地方,當年也是同樣的幾個人,誘惑我去金北,一次又一次,理由都一樣,都是人事關系的繁雜,可是縱然是金北,也沒有逃得開人事爭斗,否則,五虎將不會分崩離析。”阡收回酒,不必去確定他留不留,唐進已然痛哭流涕得像個初出道的孩子。阡的視線,移到唐進身后一直眼圈通紅的范遇身上,四目相對,范遇不禁身體一顫。
“范遇,也想嘗試這壺酒么”
范遇聽命上前,自動自覺地,代替唐進接過這半壺酒,誰見了林范二人舉動都覺蹊蹺。饒是吳越宋賢,也備感奇怪。只有楚風流了解,當林阡對趙顯以信任打動,對唐進以交情故縱時,對這個一直隱藏得最好的范遇,他依然覺察洞悉了,似乎,要以威嚴收服
“也想離開我紅襖寨,到金北去謀生機”阡輕聲問,毫不保留。
楚風流一震,預料不到林阡竟敢親自把隱患揭露公開,此情此境,公開隱患明明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可是看林阡既然敢這么強行地誘發出危機來,顯然有十足的把握化解它,楚風流不知怎么形容內心驚詫,如果說平常的林阡靠的是飲恨刀去鎮壓去征服,那么現在的林阡處于生死交界,他到底憑什么在威脅
范遇含糊地回答了一聲“是”,舉棋不定。
“我聽說你酒量很好,千杯不醉。”
對飲三個來回,范遇苦笑,不言不語。
“戰場上,你審時度勢,旁人都料不到的,你了如指掌。”
范遇臉上微微變色“林少俠如何清楚”
“道聽途說。”
范遇冷笑“軍中從來不曾用審時度勢形容過我,形容我的,只是烏鴉嘴范遇罷了,一切禍事,都是被我范遇言中,一次不落下。”
原來和唐進一樣的懷才不遇,處境還要再差一些。吳越聽得色變“范范遇,我們都以為,你不會在意”那本來,就是玩笑話而已。
“其實你明白,去了金北,擺脫不了這些陰影。”阡洞悉他的心理。
“是,我懂,去哪里,都是一樣。”范遇低下頭去。
“你不是為了別人的評價而活,只是因為沒有達到自己的預期而失望。”阡一笑,“這個預期,不是地位上的預期,而是心理上的預期。”
范遇一驚,點頭,輕嘆“每每一戰過后,看著戰地荒蕪、軍營寂寞,都難免自暴自棄,我總是有那種感覺,感覺我們紅襖寨的堅持,不過是茍延殘喘,我們這些草莽流寇,終究有一天會被金人盡數剿除。這么多年,根本沒有我想看見的,屬于戰爭的豪情,有的只是荒蕪而且、還越來越荒蕪”范遇情緒低落,說出來的話教樂天的宋賢聽到了,都忍不住為這種悲觀倒吸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