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連亙十幾里的尸體與旌旗中將紫龍駒找到的時候,它已然彷徨徘徊了一個雨夜,卻似是不敢離主人太近以免招強敵再至,直等到義軍前來尋主的洛輕衣時才目露喜悅之情,如此靈性。
林阡人事不知,倒在血泊之內,身上滿是戰傷;魏衾則躺在泥水里,頭發披散著,臉色已完全變了。這兩個人,顯然都死去了多時洛輕衣看到紫龍駒的時候還喜出望外,見此情景突然就一個趔趄絆倒在地,她聽到自己慘叫聲,震徹心肺“盟王”摔在林阡身邊,觸碰他全身僵冷,更摸不出他脈搏,洛輕衣放棄這最后的希冀,心神幻滅,口中喃喃念著,淚水就止不住滑落下來。
隔著幾道山谷,宋軍的歡呼聲清晰可聽,忽地又傳來車輪之聲,摻雜在一陣急促腳步里,那是后續而來的厲風行、海逐浪等人。厲風行顫聲問了句他怎樣,洛輕衣毫無意識地搖了搖頭,厲風行半晌沒說話。
“死了”聽得一聲凄厲的冷笑,從另一個方向傳到這里。他們沒有一個會想到此情此景還有人會帶著笑。
洪瀚抒臉上滿是輕蔑和不敬“這樣便死了真窩囊誰放話說我抵不住的他能抵住”群雄哪有心情去理會他,也哪有力氣阻攔他上前卻就趁著這樣的間隙,洪瀚抒出乎意料地沖到林阡身旁一把揪住他“林阡你給我起來,你死了我要超越誰去”惡狠狠地抱住他在他耳邊連聲哭吼“她是我斗的原因,你是我斗的目標你兩個都死了,我拼斗一世,還有什么意義”
倏見他還有傷口破裂,鮮血仍不住從衣上滲出,洪瀚抒大驚之下立刻抬頭,暴戾地盯著厲風行和海逐浪,無視洛輕衣“他沒死把他帶回去醫”
眾人又驚又喜,本不愿信這個瘋子的話,可是又寧愿相信他。洪瀚抒抓住林阡就把他恣意翻過來,教所有人都看見他背上越擴越大的血跡,“他是活的血是熱的”
群雄將林阡從戰場上找回來的時候,他呼吸停止、脈搏消失,只剩心跳還可有可無。
遠近所有的軍醫都被洪瀚抒抓進了林阡的軍帳,幸而洪瀚抒自己沒有存在在軍帳里面,否則在那惡魔的虎視下神醫也變庸醫。饒是如此,海逐浪、祝孟嘗、厲風行的目光,仍令他們如芒在背。
誰都不敢說主公已經死了,說了就是動搖軍心,說了就是妖言惑眾,說了就可能走不出這個營帳。
“前些日子還說他自欺欺人,你們一個個比他還會自欺,竟把個尸體救回來給我醫。”只有樊井一人敢說實話,“還是給他料理后事吧”
多年來跟著他出生入死的麾下們,全都難以接受悲痛欲絕。祝孟嘗率性之人,掩飾不住的痛哭流涕,海逐浪稍穩重些,卻也僵立在側,腦袋里一片空白,金陵唏噓不已哭卻哭不出眼淚,厲風行仍舊是瞠目結舌還雙腿發顫,饒是向清風和洛輕衣,都面色凝重、含淚沉默。留守散關的林美材,更是連來都不敢來。
失憶了兩年之久的楊宋賢,聞知噩耗從后軍中趕到,哪還顧得上旁人目光,再也偽裝不得,在他床榻旁述說真情,不斷流淚悔恨,終還是被人給拉走了。
待旁人都哀慟著準備后事去了,柳聞因才有機會來看林阡,可惜快沒有時間了,小姑娘情緒失控,哭得是眼睛通紅,不覺淚水都滴落在了他臉上。陡然間,手背有冰冷一掠而過,柳聞因觸電般顫了一下,還來不及抹淚,就看見自己的手被一只大手緊緊地握上了,不正是林阡的手么那時柳聞因完全是對著個尸體訴說不舍的,哪想到他還活生生地大力抓緊了自己柳聞因大驚失色,倒吸一口冷氣“活著林阡哥哥他還活著”
好強的力道柳聞因喜出望外,一時掙脫不開,只能將帳外還在哀慟的人叫了進來,所有人都驚詫地看見林阡狠狠攥住聞因的手不放,直要將她的腕扼出血來。群雄見狀都大悲大喜,于樊井而言這都是個奇跡。幸好大家都不舍得他,一個個陸續把時間拖延到現在
營帳中一大片肅靜,聽得林阡聲音如昨遒勁“又跑到哪里去了現在才知道回來”
眾人全是一驚,猛然想起了這句話對著誰。在厲風行等人強制的眼光中,柳聞因唯能硬著頭皮,以吟兒的語氣回答說“別管我去了哪里,總之我回來就是。”厲風行長吁口氣,點頭贊賞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