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漳抬手,將桌案一端的雙獸燈移過來,揭開蓋子,瞥一眼里面的燭火。然后他拿起那份太上皇給他的密旨,放于燭火之上。
沾了酒水的綢布噌的一下升起巨大火苗。
升騰的火光里,照出年輕帝王面無表情的面孔。
若是別人,不用太上皇幫他留后手。李漳自會將把柄握在掌中。
他是天生的帝王。
江厭辭罷了。
李漳是個驕傲的人。他不是信任江厭辭,而是信任自己的眼光。
君王弄權需擅用人之術。用人之術不僅在于馭,更在于識人之能。
世事難測,人心難辨。
若有朝一日江厭辭當真有了反意,李漳再光明正大迎戰便是。今日留著這份密旨,那就是提前將自己敗在了敗者的地位,落了下承。
李漳不肖。
江厭辭冷著臉,將余愉、十四、阿梅和浮離帶回了江家。幾個人身上都有或輕或重的傷。
十四和阿梅對視一眼,不敢吭聲。
倒是余愉幾次小聲試探著與江厭辭講話,江厭辭都沒理她。
至于浮離,他永遠神色淡淡。即使如今臉上有一道血痕,他也仍舊是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
月皊焦急地等待著,得到下人們通稟,知道江厭辭將人帶回來,她頓時松了口氣,急急忙忙小跑著迎出去。
見到人了,月皊白著小臉輕“呀”了一聲,趕忙吩咐阿凌去請大夫。
她小跑到余愉面前,拉住她的手腕,焦急問“魚魚,你怎么樣啦身上還有些地方受了傷嚴不嚴重”
“我”余愉剛想開口,偷偷望了一眼江厭辭的臉色,頓時蔫了吧唧地耷拉下腦袋。
月皊順著余愉的視線望向江厭辭,看見江厭辭的臉色很差。她已很久沒見過江厭辭這樣的臉色。
如今幾個人都受了傷,應該先讓大夫診治才是。月皊暫時不去問東問西。她快步走了兩步,走在江厭辭身邊,默默跟在他身側一起往回走,時不時瞧一瞧江厭辭的神色。
她總是忍不住去猜測江厭辭是怎么將人帶回來的,更會去胡思亂想這件事情會不會給江厭辭帶來麻煩。原先是擔心余愉,如今倒變成更擔心江厭辭了。
到了寬敞的方廳,江厭辭先冷著臉坐下來。幾個人猶豫了一會兒,仍舊立在一旁。倒是阿梅身上的傷實在太重,這一路都需要十四和余愉時不時攙扶著。她實在有些站不穩,才在一圈椅子最下首坐下來。
阿梅先坐下了,其他幾個人也都陸續在距離江厭辭很遠的地方坐下來。
月皊沒跟進來。她站在門口檐下,絮絮吩咐著藕元和花彤去準備沐浴的熱水、干凈的衣物、膳食,還有一會兒大夫過來時可能用到的一些東西。趁大夫還沒趕來之前,月皊想著先將其他能準備的事兒,都給準備好。
月皊吩咐了一通,轉身邁進方廳的時候,掃過廳內,見所有人都沉默著,誰也不曾開口。
月皊緩步走到江厭辭身邊,挨著他坐下。然后伸出手來拉住他的袖角輕輕拉了拉。
江厭辭沒有動作,可是月皊明顯感覺到了他氣息的一瞬間變化。
那邊十一也已經得到了消息,拖著傷殘的身軀,一瘸一拐地趕過來。
余愉偷偷望了江厭辭一眼,才輕手輕腳地起身,走到十一面前,將她扶到椅子里坐下。然后她自己才低著頭重新坐下。雖然她的動作,塞進衣領里的那支羽劍門的小劍信物露了出來。
余愉看著這支小劍,眼圈一紅,因為自己沒能當好門主而自責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