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見外了些,要是沒有你,我現在還不知道能不能站在這兒,方才文若的話你別放在心上,那孩子自幼不喜歡我。”
鄒媛很想對好友笑一笑,嘴角卻重的像有千斤擔子,怎么也拉扯不上來,她心里頭清楚,這進了寺廟,那往后余生就只能在里頭過,她才多大呢她今年也才二十七,若能活到七十歲,就得在廟里待上四十年。
龔白桃問“我們沒有做錯任何事,為何卻活得如此艱難”
鄒媛知道她在崔家日子也不快活,女人就是這樣,從生到死,日子一眼望得到頭,出生時投一次胎,賭一回能生在父慈母,嫁人時再投一次胎,賭一回能遇著和氣寬厚的丈夫,生子時還要再投一次胎,把孩子養育成人,又如同投了一次胎,因為還要看他孝不孝順。
反正自己做不了主,哪怕鄒媛被馮無昇逼奸,又被迫產子,在世人眼里,她可憐歸可憐,可她若是敢回娘家,敢繼續拋頭露面而不是削發為尼,那便是她不知廉恥。
人們的量罪定刑上,總是對女人更苛刻,即便她是受害者,也一定有自己的問題所在,若實在找不到問題,敢將事情鬧大,足見她是個不好相與的人,說不定誰害得誰呢。
所以鄒媛無法回答好友的問題。
龔白桃閉上眼,直到感覺氣息略微平復,才對鄒媛說“你就安心在我這里住下來,我不會送你去廟里,更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出家,活生生的一個人,憑什么要去廟里對著那貼金泥胎你遭罪時,也沒見佛祖垂憐你幾分。”
龔白桃不信神佛,世上要真有神佛,她幼時被罰跪佛堂,跪得雙膝發紫,瘸著腿走了小半年的路,佛祖怎么不顯靈阿娘半生疾病纏身,活生生被那個男人氣死時,佛祖怎么不顯靈她被那個男人用鞭子抽的渾身是血,只能躲在角落等待流膿的傷口自行好轉時,佛祖怎么不顯靈
什么神仙什么佛祖,不過是統治者的謊言欺騙。
鄒媛握住龔白桃的手“你不要沖動,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
“大不了就讓崔肅把我休了。”龔白桃面露疲倦,“你就再等等我,到時我與你一同絞了頭發做姑子去。”
鄒媛自己還一身的破事,心傷未愈,聽了龔白桃的話,立刻便把自己的事忘了“你跟崔大人怎么了他待你不好”
“我跟他不熟。"
這是實話,雖已成親五載,但龔白桃跟崔肅是真真兒的不熟,兩人雖都住東跨院,卻分房睡,崔肅早出晚歸,龔白桃也樂得不見他,原本她還盼著能生個兒子,但懷過一回后,她是真怕了,太疼了,現在陰天下雨她的骨頭都還在隱隱作痛。
崔肅不搭理她正好,他要真來跟她生孩子,龔白桃反倒會想法子推拒。
鄒媛聽了,眉頭擰起“崔肅是還想著凌家那位嗎”
龔白桃點頭“我看是,老太太給他安排了不少美人,他一個不碰,轉手就送我這兒來了。”
鄒媛無語道“真要深情,當初就別再娶,已經娶了,又念著前頭那位,又冷落現在這位,呵。”
“這樣正好,他不來尋我麻煩,我也不跟他計較,橫豎能在老太太跟前幫我說兩句話,我就夠感恩戴德了。”
鄒媛問:“桃子,你是真想走”
“想。”龔白桃點頭,“我不是一時沖動,也不是為了安慰你,我跟你說,這五年下來,我攢了不少錢,大不了咱們一起離開京城,去江南水鄉買個小宅子,你彈得一手好琴,我雖然琴棋書畫不精通,但我會算賬,咱們到哪兒不能活何必成日留下來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