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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迷九年,大病初愈,崔文若還是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才勉強能夠自己下床行走。由來錦衣玉食的她,對于現如今住的縣衙后宅很不適應,要知道哪怕她身在教坊,住得也比這兒好。
本朝以州府為大屬,府下有縣,縣依據人口及賦稅分為赤、次赤、次畿、主、次六等,崔肅被貶的便是個次縣,人口不過一千,又地處偏僻,別說是撈油水,這縣里連個富戶都沒幾個。
九年來,朝中女官人數激增,男官雖也還有,但基本已被排出權力中心,自京城向全國各州府逐漸鋪開的,以皇帝為絕對核心的權力網,正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崔肅所管轄的甘安縣地處西南,常年干旱,老百姓窮得一家只有一條褲子,全家老小輪流穿,他也是士族公子出身,哪里吃過這種苦,到甘安縣五年,臉上的皮都皴了好幾倍,年年賦稅交不足,愁得崔肅夙夜難寐。
崔文若哪里想到自己最終會過上這種日子,以前山珍海味隨便吃,現下就只能湊合,縣衙的廚娘手藝一般,每回燒大肉都去不掉腥味,她壓根吃不下。
從醒來到能走路,崔文若憋得難受,連聲招呼也沒打,就讓婆子領自己出去轉轉。
這不出門還好,一出門才知道甘安縣到底有多窮來往的行人面容盡皆蠟黃,大街上瞧不著幾個胖子,街道一點也不繁華,路邊的鋪子也都開得百無聊賴,要說哪里跟京城不一樣,那就是拋頭露面的女人不少。
婆子告訴崔文若“咱們甘安縣窮,陛下仁慈,準許我們賦稅只交三分之一,且每年朝中都會派欽差大人至此,為貧苦人家分米分面,但是呢,這分糧食,不按人頭算,按家里女人算,甭管年紀多大,都能領到。”
崔文若問“那若是有人家只有兒子沒有女兒,就不給了么”
“不給啊。”婆子點頭,“都說了只算家里女人人數。”
“這不公平。”
“嗨,也有那些個去鬧的,可朝廷說了,鬧騰的直接減半,還要登記姓名籍貫,以后不許他家男娃讀書呢”
婆子咂咂嘴,有點唏噓“這女人當皇帝就是不一樣,她知道心疼女人,姑娘說不公平,這有啥不公平,那以前只有男娃能讀書能當官,姑娘咋不覺得不公平對了對了,要是誰家新生娃隨母姓,朝廷還有獎勵”
崔文若想說荒謬,轉念一想,以了了的性格,做出這種事似乎也并不奇怪,她喃喃道“能維持多久呢”
婆子沒聽清“姑娘你說什么”
“我說,能維持多久呢從古至今,這是第一位女皇帝,她在位時對女人好,這當然很好,可”崔文若憂心忡忡,“過個幾十年,上百年,她不在了,又要如何是好”
婆子理所當然道“陛下是神仙轉世,長命千歲,咱們不用擔心這些。”
崔文若只覺她在胡言亂語,正要反駁,忽地想起昏迷前曾見到的冰雪真身,恍惚間,她也開始懷疑,難道了了真的是神仙
最終,她低聲嘟噥“即便如此,不還是很窮。”
甘安縣有多窮,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婆子心態極好,她告訴崔文若“姑娘,我以前在州府給大戶人家當過差,咱們甘安縣是窮,卻也不代表就沒救,姑娘剛醒來可能不知道,數年前,陛下派人出海,去年剛回來,帶了好些奇奇怪怪的糧食,說是在咱們這兒也能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