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他只是沮喪地盯著半夏的臟裙子,出奇地注意到上面許多似乎很重要的小節。例如裙后的扣子扣得歪歪扭扭,她的手很干凈等等。
他奇怪地想,為什么她的手這么干凈,臉上卻黑乎乎滿是煤灰呢?歐陽潛像是看懂了令公鬼現在的這種失魂落魄的景況似的,把手里的斧頭打橫擱在兩根車軸上,抬起擔架后部,輕輕地往前一推,令公鬼才邁開了腳步。
他搖搖晃晃地跟著半夏,猶如在夢中,渾渾噩噩地想著,為什么歐陽潛會知道那些怪物是黑水修羅呢?隨后又自己想到了答案,既然父親能知道,為什么歐陽潛就不能知道呢。
“所有傳說都是真的。”他喃喃說道。
“眼下看起來是的,小子,”鐵匠回答,“看起來是。令公鬼只是模糊地聽著,他的注意力放在緊跟著半夏纖細的身影上,現在他終于又燃起一絲希望,盼著她走快點。其實她是為了讓他們倆能跟上才走得這么慢。
她領著他們走過大半邊草地,來到老刀叔家的屋子前。這座屋子除了茅草屋頂的邊緣被烤焦了點,以及白墻壁被弄上了大塊污跡外,沒什么大損傷。而它兩邊的屋子卻都只剩下石頭地基和兩堆焦木,連煙囪都倒了,一座是紅鼻子磨坊主兄弟之一的屋子,一座是馬鳴父親的。
“你先在這里等一等,”半夏說道,見令公鬼毫無反應地呆站著,就自己嘟囔了一句什么然后跑進屋里了。
“馬鳴,”令公鬼問道,“他怎么樣了?沒事吧?”
“這小子命大,還活著,”鐵匠回答,一邊放下擔架,緩緩直起身來,“我剛才還看見他。我們勉勉強強活到現在,這可以說是個奇跡。如果你看到那些東西沖進我家、沖進鍛鐵場的那副氣勢洶洶的模樣,一定會以為我藏了什么奇珍異寶。你嬸子用青銅燈座敲碎了其中一只玩意兒的腦殼,她今早看到我們家的殘骸后,就提了她能揮得動的最大錘子到村子四周追殺它們去了。她甚至跑到鍛鐵場的廢墟那里挖掘,看看有沒有躲在那里沒走的。如果真讓她找到一只,我可能都要可憐它了。”
他向老刀叔家擺擺頭,老刀叔的老婆正領著幾個人在這里照顧一些自家房子被毀了的受傷者。
鐵匠對令公鬼說:“等禁魘婆為老典治療后,我們給他找張病床。嗯,旅店里應該能找個地方讓他休息。村長一開始就把店門像大家開放了,不過湘兒說在一個地方收治太多傷員不利于他們養傷,所以把他們分開安置。”
令公鬼跪倒在地,把擔架卸下,耐心地檢查父親蓋著的毯子。老典只剩下呼吸,既不動也不出聲,就算被令公鬼僵硬的手撞到也毫無反應。
“這時候我們一點自衛的能力也沒有,它們要是再來怎么辦?”令公鬼突然想到一個可怕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