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膝而坐的寧奕,正在靜靜吐納著星輝。
一呼一吸,內蘊節奏,大道深藏,便在其中。
所有的修行者,哪怕是煉體者,也都免不了“吐納”和“入靜”。
在吐納過程當中,有幾點忌諱,其中最大的忌諱,就是一心二用,分出一部分心神。
隨著吐納的深入,往往修行者的心力會不受控制的專一,浸入一種“假寐”狀態,更有甚者,可以做到“靈魂出竅”,遨游太虛,其實劍修之路,駕馭飛劍,千里之外斬殺敵手,便是有此玄妙,劍修假寐之時,魂力與本命飛劍溝通,于是一縷神魂催動劍器,掠行千里,割下對方的大好頭顱。
神魂將離未離。
寧奕忽然睜開雙眼,聲音驟寒。
“丫頭的氣息消失了!”
他猛地清醒過來......即便在吐納修行,處于“半假寐”的狀態,他仍然寄托了一縷心念在丫頭身上。
在自己的感知當中,裴煩忽然間消失在了這陽平城中。
寧奕站起身子,披上黑袍,他推開木窗,腦海里的畫面緩慢浮現,自家丫頭的氣息一直在自己的感應范圍之內,先前離開了客棧,本以為她只是要逛一逛這陽平城,只要不離開感應,便無大礙,金鈴符亦未曾響動,所以寧奕并沒有放在心上。
寧奕拎起油紙傘,從窗口飛掠而出,一路上踩磚踏瓦,身子壓得極低,避開了三司的巡守,這樣的速度最快也最穩妥。
沿著自己腦海里的氣息,順延著丫頭的軌跡。
未等寧奕有所發現。
劍器近極其善解人意的提示聲音,便在心湖里響起。
二字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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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瀑布。”
劍器近前輩如今復蘇,神念離體,這位劍道涅槃的大能,比起自己的神念要高深太多,哪怕只剩一縷,感知力也要強上不知道多少。
寧奕默念了一個“謝”字。
當下再不猶豫,向著陽平瀑布方向掠去。
......
......
瀑布掀開,內里昏暗。
丫頭一只手抱著青葉,另外一只手并攏食指和無名指,輕輕放在嘴邊,吹了一口氣。
指尖燃起裊裊火焰。
身后是陽平瀑布的磅礴水簾,前方是一片幽黑,隱約有陰風吹過。
裴煩指尖火焰,迎風而漲,光芒大盛,撐開三尺之內的一片光明。
洞內陰風吹過,似是有人輕輕撫摸著脖頸,又在耳旁吹風,丫頭面無表情,修行劍藏之后,她體內的劍氣一片熾熱,盡是純罡,妖魔鬼怪之邪物,不靠身則已,一旦靠近周身三尺,被劍氣劈砍砸中,頃刻之間便會被熾烈劍氣撐得爆體而亡。
瀑布內,洞天里,懸著一張飄搖的符箓。
內有六字。
“外人不得踏足。”
裴煩低眉笑了笑,看著這張符箓,她的神情里有一些古怪,沒有猶豫,兩根手指燃著火焰,輕輕握拳,便將這縷火焰粘附在掌心,接著松開手掌向上一托,那團潔白如蓮花的幽浮圣火,便自行懸在丫頭的肩頭。
她一只手摘下符箓,并沒有直接丟棄,而是疊得整整齊齊,珍而重之放入自己的腰囊里。
符箓已破,洞天內陰風大盛,吹得那團蓮火搖搖欲墜,幾度就要崩潰。
裴煩踏入洞天內,陽平瀑布的水聲已經拋在耳后,此地更像是一處墓冢,腳底發出咔嚓一聲,低頭一看,竟是一具枯骨的小腿,此身的主人也不知死去多久,身子都已經風化,被丫頭一腳踩中,所踩之處的腿骨,化為截截飛灰。
裴煩蹲下身子,端詳著這具枯骨。
枯骨背靠石壁,肩骨被水滴石穿地砸出了一個孔洞,身子歪歪斜斜,抱劍而坐,頭骨下垂,靠在劍柄上,整具身子已經不堪歲月重壓,隨時可能化為齏粉,但懷中的古劍只是結了蛛網,生了銹跡,看樣子還能使用。
裴煩放下青葉,一只手從枯骨主人的懷中,輕輕抽走古劍,枯骨主人的頭顱沒了支撐,咔嚓一聲掉落,摔碎。
煙塵之中,裴煩一只手握鞘,另外一只手緩慢拔出古劍。
“鏘”的一聲——
清涼劍光在幽暗洞天內亮起,看起來并沒有經受歲月侵蝕,但拔劍出鞘的那一刻,劍身寸寸破碎,最終徹底出鞘之后,劍光猶在,一整柄劍身,卻已經斷為無數碎片,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終究抵不過歲月侵蝕。
裴煩輕輕嘆了一口氣,將這柄劍重新插回劍鞘里,靠在石壁一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