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臨近晚上才發現丟了糧本,馬上去糧店找,但糧店早就下班了,饒是沒下班,撿著糧本的估摸早把糧食買走,找不回來了。
“大姐啊,你可真幫大忙了,我今天是幫小叔子辦糧油關系,他去年畢業后從學校想遷回糧油關系。
當地糧管所非說糧油關系本上的印章不對,又說字跡不一樣,他只好把糧油關系本寄回來,讓我們重新給辦,今兒這本子要不見了,后面麻煩事可就多了。”
女人眼睛里竄著淚花,一家人因為糧本到現在誰都沒吃飯,就干坐在那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雖然說能補上,可是補一本糧本十塊錢,那可就相當于十幾天白干了,再說補了糧本,以前積攢的細糧,豆油和糖也都不作數。
她正在家里懊惱,明知道今天買糧日人多,非要今天去湊熱鬧,否則還是有一定概率能找回來。
四個孩子焉巴的站在那里。
那女人心眼也實,掃了一眼糧本上少的數目,趕緊讓男人拿十四塊錢出來。
蔣文英只拿了十三塊,把今兒他們家用的米面油全扣了。
一家人都走出老遠了,那女人又追上來,朝蔣文英手里塞了五張一斤市的全國糧票。
“我叫桂銀花,往后你們來城里,就上我家坐一坐”
一天之內來回四次,幾個人走得腳都要斷了,一回家各自沉默的去睡覺。
三兄弟睡一屋,一道小小的身影瞧瞧推開門。
黑夜中,聶海生坐起來,輕聲問:“媽呢?”
“媽還沒睡著。”芽芽輕聲問:“哥,你痛嗎?”
聶海生勾起嘴角:“不痛,媽打得不重。”
他挪出來個小小的位置讓芽芽躺,看著天花板沉默,好一會說:“芽芽,我不知道未來能過成什么樣子,像我們這樣的人家,像我這樣的人,以后能不能有出息?”
今兒他是真的倍感挫折。
芽芽學著聶海生的模樣枕著小手,看著毛坯房屋頂的蜘蛛網賊認真的問:“大哥,我覺得你特別棒。”
她有自己一套理論,“咱們村里好幾百個人,以前王家村也有好幾百個人,可沒有第二個你,可能整個鎮子上,縣城里都只有一個你,你真特別,所以很棒!”
聶海生是真的笑了,“老師說過,咱們華國,有八億多人口呢。”
八億多有多少,芽芽腦海里沒概念,但很篤定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多。
“哥,八億多的人只有一個你。”
聶海生刮了刮芽芽的小鼻子。
“趕緊回屋睡覺。”
芽芽又溜達回屋子,拱開蔣文英的胳膊爬進她懷里說:“媽,哥說他不痛,也沒生氣。”
蔣文英沒說啥,心里卻是喜的。
男人死得早,她本來就很憐惜幾個孩子,再加上長子聶海生成熟懂事,已經好多年沒挨過打。
打在兒身,痛在娘心,她哪里睡得著。
海生那孩子既不像她,也不像親爸聶二牛,骨子里有一股敢拼的邪氣,希望能平安上學,要是能考上中專最好,以后鯉魚跳龍門永遠的成為了城里人,她也算對得起孩子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