黍洱一直在外頭,王上怕這位娘娘再出什么事,是陪她一道在溫水中泡著,除非要換熱水,他可是萬萬不敢進去的。已泡了一兩個時辰,來回換了幾次水,再且人也不能再水中浸泡太久,又聽房中有聲響,似是已從水中出來,黍洱準備去廚房打點一下晚膳。
途中路過廊坊,瞥見院落中央,公主與容公子兩人坐在石桌邊,只見茱萸公主低低說了句什么,容公子忽的彎眉輕笑,但這笑意在茱萸抬頭一瞬很快抹去,又恢復一貫如常,逗了逗身邊狼狗,說來也奇怪,這大狼狗跟容公子倒是頗為合得來,連養了它三年的王上都不曾有這任意摸的待遇。
茱萸見他只顧狼狗,全然不聽她說什么,虧她鼓足了這么大勇氣問他,他竟如此莫不在意,氣悶道:“喂,冥棧容,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本公主說話?”
他抬頭去看她,仔細道:“公主說了什么?很重要嗎?”
茱萸小臉一皺:“你果然沒聽。”
“公主可以把話再說一遍,這一次,草民一定認真聽。”他提了音道。
“你……”茱萸氣的咬牙切齒:“本公主說話一字千金,此刻看你很不順眼,懶得與你多費口舌,你給我走。”
他遂起身:“公主早些歇息,草民告退。”說完,便真的退離,還帶走了那搖尾的狼狗,完全不顧她氣急敗壞的臉色。
回頭又見黍洱在回廊杵著,茱萸正覺有氣沒地撒,哼道:“看什么,瞧你家公主被人欺負,你很高興么?”
黍洱不得已收起臉上的笑意,壓了壓道:“這也不算得欺負。”
畢竟,容公子雖然沒有認真聽她說話,但是,卻一直很認真的在看她,以至于走了神,自家公主貌美如仙,看呆很正常,也不能全然怪人家容公子。
隱隱約約,黍洱似乎聽到,公主說的是:我聽說,長生花有一段纏綿悱惻的情愛之事,你……可知道?
咬文嚼字,聲細如蚊,那含蓄低首清斂的容顏,不正是在喜歡的人面前滿心慌亂,又希望能有所回應期待表情?
哥哥?
黍洱不覺一笑,天底下,哪有那么多沒血緣的兄妹,不過都是心蒙了層灰自個看不清,何時找個人來掃一掃,就能心知透亮。
但又看那容公子方才似笑非笑的容色,不像是沒聽進去的,那只有一種可能——繼續裝聾作啞。
茱萸凝聲道:“黍洱,你這胳膊是拐的越發厲害,可要本公主幫你矯正?”
黍洱一聽,未免待會傷筋動骨,省去一番揍,忙道:“王上還不曾用膳,奴才還要去廚房忙活,公主請便。”不多言,黍洱也快速的溜了,小命要緊。
房中。
水汽裊裊,南宮祤把她從水中撈了出來,隨意裹了一層睡衣,把她放置再床榻上,黍洱是掐著時間進來的,手上端著膳食和藥。
黍洱心想,王上都已兩頓沒吃,茱萸公主是不知道勸,容公子是不好勸,這種苦差,還是他的,便說道:“娘娘性命雖然要緊,但王上也要進些食物,不然等娘娘醒來,肯定替王上心疼。”
南宮祤盯著床榻上的人,心疼?她不會的,她只怕會笑他,有飯不吃,豈非是矯情。但他確實沒心思管吃飯這事,遂平靜氣息道:“先擱那吧。”想起什么,又道:“藥拿過來。”
黍洱將藥遞過去,又自覺杵著太礙眼,遂退出房,輕輕合上門。
端著藥,南宮祤有些出神,此刻,他也顧不得別的什么,拿著湯勺試著喂了她一小口,結果可想而知,喂進去的湯藥沿著唇角全部溢出,她微微皺了眉,他以為她要醒,過了半久,她又恢復安然如常,想來是他的錯覺。
于是,他又喂了她一口,毫無意外又被她吐了出來。
他只見她已是越發的不安,身子打顫抗拒,他去碰她的手,卻發現她極為慌亂,拳頭拽的極緊,怎么扳都弄不開。
即便昏迷,抗拒喝藥的意識卻是很強烈,她被凍成這般模樣,各種保溫復溫的法子都用盡,也不見她有醒的跡象,偏偏一喝藥竟讓她有了意識,他心嘆道,這藥效的確不錯。
他試著喚她:“關玲瓏?”
沒有反應。
一想,再叫她:“冥解憂?”
他記得,她之前在地道中箭受傷,也有這樣一幕,似是陷入夢魘無法出來,他不由得嘆服她,即便是做噩夢也這般隱忍。
若是能說出來,許會好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