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了忍,道了兩字:“騙子。”
她解釋道:“你這話不對,方才不是騙你,是真的疼,我也以為自己中毒來著,不過躺了一會兒,也就不怎么疼了。”
“這般極好的天賦,你不去當戲樓當戲子真是可惜。”他不免一頓暗諷。
她把頭撇向他,無論她如何說都是難消他心頭怒氣,被人耍的團團轉確實挺糟心的。
可是,不管是之前的落水挨板子,她與王后在佛殿的口舌之爭,這些日太后連番送藥,方才還要給她送個教習麼麼,這些,他從來都是不管也不會過問,難道就不允許她耍點小把戲么?
怕這家宴不好過,特意回了趟寧惜宮拿了一樣東西,然后,太后為難,趁機在藥中放入,若是打翻湯藥,便會冒氣泡讓人以為有毒,大庭廣眾,明眼人想也不用想肯定是太后做的,這樣她便能順理成章裝一回柔弱,以此推掉太后所有送過來的東西,不管是湯藥還是教習麼麼。
她想著若是自己故意打翻顯得刻意,便想借他的手,誰知道他偏還拽著不放,吃了不該吃的,她肚子確實疼的緊,萬不得已,只好說自己中毒。
她靠近,盯著他的臉色,笑道:“王上,我說什么你都會信么?”
他看著她,字字道:“從今往后,不會再輕信。”
“這就對了,千萬不要相信女人說的話,尤其是我這種騙子,信不得。”她很肯定的說道。
騙子,她確實是騙子。
“你是不是早知那藥有問題?”
“嗯。”她心中感慨,果然不是親生母子,斷子絕孫這招有過于陰損,她甚至懷疑,太后是否也曾對王后如此,以至于她倆不合。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好唬弄?”
嗯,她心里重重點頭,但面上卻是和藹道:“王上英明。”對,你有時候確實挺好唬弄,眼見他凌厲撇過來的眼神,這一語雙關他聽得懂,她勉強又補充了兩字:“神武。”
“所以,你也知道自己的身子弱,難以有孕?”
“這個么……”她停頓,片刻后煥起容色,只笑了笑:“若非太醫提醒,我還真不知道。”又誠摯道:“你我從無夫妻之實,不可能會有子嗣,此事不重要。其實你知道也好,真的別再逼我喝藥,我也會生氣的。”
他沉了沉嗓音:“方才故意逼你……”頓了頓才道:“你不生氣么?”
“不生氣。”
“為何?”
因為,不值得,也沒有必要。
因為他是王上,若要在這王宮好好待下去,便不能與他生氣。
回想著那些事,她冷靜道:“你可知生氣的后果,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我認為,你我不應該鬧到那地步,能夠解釋清楚的事情,就不應該有誤會。”
“我倒寧愿你生氣。”他不得不說,她太理智了,理智到連明明應該很生氣的事情,都要這般壓制。理智到明明可以一句話告訴他的事情,她要轉一個這樣的彎。
她并不信他,不信他會為她出頭,會為她做主。他不會管太后的藥是毒藥還是避孕藥,更不會管明日若那教習麼麼過來是虐待還是折磨。他日理萬機,怎會有閑情管這些家宅小事。
寧惜宮。
打著輕微中毒的幌子,著實悶了她兩日,大門不邁二門不出,只聽說中毒一事追查下去,也不過是熬藥內侍錯放了一味藥,再也吐不出任何字。這世上,總歸有許多不了了之的事情,也不多差這一件。
能清凈一段時間,她已很滿足,也沒閑情管幕后真相到底如何,避孕湯是太后所為還是別人,是王上明知真兇包庇還是故意胡亂塞了個人交代不再查。
院子里,長桌上放置著一籮筐紅豆,玲瓏默然的數著,拿起框中最后一粒搖搖頭,又投壺似的丟到不遠處另一筐中去。
芷瀾把那已經投滿的筐挪到一邊,又抱了另一筐過來,替換桌上已經空置的筐,忍不住道:“娘娘,還要再數一筐么?”
她趴在桌上,隨意抓了把紅豆,任紅豆在桌上灑開,反復如此,喃喃道:“芷瀾,你說世上會有心形紅豆么?”
“不知道。”芷瀾搖頭:“奴婢覺得,萬事皆有可能,不如娘娘再數一筐,說不定有好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