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上毫無波瀾,但心底自然是十分嫌棄她這個舉動的,可奈何他無法動,只能先任憑她花樣百出。
旋即,他又忽的想,她敢這么靠近他,還如此放松警惕,難道她就不怕萬一這軟藥對他無用么?
過了許久,他隨之撇了她一眼,她只是淺淺的靠在他肩頭,微閉眼目,不知在想什么。他心口不覺微跳,她神色間,少了些咄咄逼人張牙舞爪,也沒有將死的絕望無助,仿若只是借助他肩膀微微小憩,她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他看的出,她要是真那么不怕死,怎會一開始就被嚇得滿頭大汗,做什么提防他還給他下軟藥,一個想千方百計保命的人,怎么舍得死。
“犧牲自己,成全對方,是有情之人想都不需要想的事,可你,反而要拉著我一塊下地獄,你是不是,對我太心狠了?”
雖是質問的語氣,他卻柔情不減,還滿目輕松的低首凝望著她。
對于他的問題,她想了許多,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她沒了嬉鬧之言,便道:“聽人說,若是生前作惡,死后入地府,便會被怨鬼糾纏,我一個人害怕,就想有個人陪一陪。”
他聽了之后,反問:“難道有我在,你就不害怕了?”
“不。”她輕嘆:“我只是覺得,你作惡肯定不比我少,有你墊著,我能好受點。”
他把臉別過去,抽了抽嘴角。
她頗有興致,從他肩頭移開,扯開話題道:“剛剛我醒來時,做了個噩夢,你知道我夢見什么了么?”
他記得方才她睜眼醒來時滿額汗珠,一方面也許是真的怕他動手,另一方面,她常發夢魘,這事他也是知道的,只是不曾過多在意。不知她方才夢到了何事,竟會滿頭大汗,但一想到她如此提防自己,他語氣不太好,說道:“怎么,知道你罪孽深重,又夢到你自己殺人了?”
她看著自己抬起的左手:“不是我殺人,也不是別人追殺我,我夢到了你。”說到最后,她將目光定在他身上。
察覺她的顫冷,再聽她沒了嬉笑怒罵的語氣,安安靜靜的,他心有觸動。他把眼睛移開,只聲好笑:“我是噩夢?”
“你全身是血,拿劍抵著我脖子,那情景,好似真實發生過。”她看著收回的手,再輕笑了一下,喃喃了一句:“我們以前,是不是認識?”
他想起很多年前,他只身來晉國求解藥,半途遭人追殺渾身滿是傷口,躲在巷口,與她初次相遇,未免遭人察覺暴露,他確實沒一點猶豫要殺她來著。
難怪她一醒來,便對他這般警惕。
她那不是做噩夢,只是將以前的記憶一點一點碾碎開,恐懼害怕的記憶,便成了噩夢。原來,他在她的記憶中,是噩。
念及此,心底忽的一跳,他斷然截口:“不認識。”
嘴上說著不認識,但他腦海中有些畫面一閃而過,他以前只當她是意外出現在眼前的人,不會再有別的交集,但又誰能想到,有一日,她與他,竟然還會如此肩并肩靠在一起。
他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玲瓏見他不再言語,斂了眉目,他說不認識,那鐵定是不認識,一個晉國公主,一個夏朝君主,又怎會相識。想必,他是因為她大名太響亮,所以才對她處處偏見。
玲瓏想,他雖中了毒,但曾服了玉長情,這一時半會兒應該死不了,她可不相信白蕭笙那老家伙真不管他性命,再拖一會兒是一會兒。便說道:“救你是死,不救你也是死,反正怎么都是死,那不如,你我就在此地做對孤魂野鬼好了,做了鬼,你可千萬別怨我,誰讓白蕭笙那個老家伙如此不惜你性命。”
說道老家伙三字,她特意朝石洞上空喊了喊,可惜,只有空蕩蕩的回音。
南宮祤知道自己師父把她抓來這里,她頗有怨氣,但她對自己師父言語不當,他心中稍有不悅,說道:“師父已經對我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