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憂早已聽得響動,卻只抬眼瞥了他一瞬,又自顧自的添些柴火,沒有理他。但這一眼也足夠讓柳無依心底微微一顫,差點站立不穩,公子說她是個危險的人,常人近不得身,也許是吧。
他停住了步伐,沒有靠她太近,又因自己身體虛累,他只能壁樹而棲,眼眸卻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忽見她衣裙邊有一道被割裂的口子,那遺留的形狀正如自己手中拽著的布條。
難道……他做了什么冒犯之事……
她撥著柴火,漫若無意的說道:“你毒未解,還是省些力氣。”
他知道那暗器是有毒的,公子雖喂了他一顆藥,估計也只是暫緩毒發,想來公子他們并沒有解藥。他心底又有點后怕:“我是不是會死?”
她沉聲道:“會,此毒名為霜花淚,是江湖中人聞之變色的劇毒,六個時辰之內,必死無疑。”
他苦笑了一聲,算了算時間,他所剩的不多了,這種慢慢被死亡侵蝕的折磨,足以讓人痛苦萬分,也沒有人能救他了。而這種毒的原材寒蝶幼蟲,還是她賣給那黑衣青年程不識的,這算不算,是她殺了他?
她忽又問:“你可有什么未了的心事?”
他心底一稟,念在他替她擋了毒器的份上,她這是打算問遺言了么?他再是苦深愁眉,道:“沒有。”
她輕哼了一聲,似是有點可笑:“一個要攀權附貴的人,竟肯這么舍身就死,死人,還談什么權貴,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原因,驅使你這么做。”
她在懷疑他的行事動機嗎?
果然,權者向來都是敏感多疑。
他沖上去檔毒器的那一瞬,其實驚訝的不止她一個,他自己亦是不由控制的想要去這么做,他想,他應該是在拿自己的命,博一次信任。
但顯然,她并不吃這一套。
反倒他自己把命給搭進去了。
他喃喃道:“既然已快是個死人,也不需要再究因由。”
對于有心隱瞞的事,哪怕是臨死關頭,也不會無所顧忌說出來,解憂沒不打算再追問下去。寂靜片刻,柳無依忽然又繼續道:“我也在想,你是個什么樣的人,那景公子大奸大惡,滅人滿門,你有能力殺他,卻偏與這種人深交,還不惜財力要助他東山再起,殊不知,又有多少人會同楊家一樣慘死他手。”
解憂深深看了他一眼。
她沒打算給自己辯駁,自己本就不是個懲奸揚善的好人,一切行事,她只圖利益,弄死南宮顥很簡單,卻無任何好處,這樣染血又無利可圖的事,她干什么要去做。
再如,留著南宮顥,足夠讓夏王頭疼。
只不過,她意外的是,在梟鷹羽中,從未有人會勸她惜別人的命,他們只有任務,命令和身不由己,大部分人更是以舔血為生,刀刃上生存,稍有不慎,必死無疑。即便是傅如,看似溫純,卻也有過殺人的念頭。
想要攀權附貴,又心存一點善意。
這樣的人……是注定不會成功的。
她收回目光,只嗤聲道:“真是有趣,你一個小屁孩,不懂什么,就敢這樣狂言教訓我該怎么做事?”
“我……”柳無依見她面有溫怒,心底微微一急:“我不是小屁孩。”
她停住撥弄火堆:“你幾歲?”
“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