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了點反應,撥起簾子看著外頭晃晃悠悠而過的人群攤位,她并未松手,似要敞開個口子透氣,她說:“最近發生的大案不少,有座廢院生了一起販賣孩童的慘案,聽說官府的人到時,只見滿地的殘肢斷臂,鮮血淋漓,唐家嶺唐大當家的青羅劍,非浪得虛名,你怎不懷疑,這兩起案,皆是唐問雁所為?”
他冷了下眉眼:“棄瑕仔細比對過兩案中的劍痕,手法力度幾乎不差,但青羅劍同寒冰劍相較,薄翼程度有些異同,同樣的一劍割喉,廢院案的尸首,兵刃略薄。”
她想不到,向來粗愣的棄瑕還有這等仔細,只是在她印象中,棄瑕似乎從未碰過寒冰劍,他卻能知曉寒冰劍的薄刃程度,這讓她更好奇了。
青羅寒冰皆是上等名劍,大概是寒冰烈火出于明皇之手,名聲較為響亮,若真要較個高下,只得取決于持劍之人。但是青羅確實比寒冰劍薄,寒冰劍中有不為人知的秘密,它的出世,不是為打造一把輕薄的劍身,也不是為爭個排名立威,當然,這些又是后話了。
“我不想殺人,可若是能一次解決對方這些無聊的把戲,我不介意這么做。”她接上他的話,相當于承認:“那些人,你也與他們交過手。”
他想起去年為了引出隱匿的佛柳衛,不惜拿她做誘餌,卻看到佛柳衛有兩撥人相互殘殺,他也不知是不是佛柳衛內部有什么矛盾,這算是第一次見識她的仇家,不過那些人應該只知她化名為關小豆,不知她是關玲瓏,也不會知道她是夏朝明妃。第二次,則是在遇見沈列的那一次,那波黑衣人也是爭對她而來。
不知具體事因,他只能猜測,皺了眉道:“佛柳衛是皇帝暗影,可卻因你自相殘殺,難道是佛柳衛中有什么人容不下你?”
“晉國從來就沒人能容得下我,在這夏朝,也是一樣的,夏家人是你的暗影密衛,夏天無對我下誅殺令時,也不曾經你同意。”她微微沉吟,想起那日情形,面色有些白:“有人要殺我,也有人救我,自相殘殺,夏家何嘗不是。”
南宮祤撇過她,神色復雜:“你相信,誅殺令不是我下的?”
“我相信。”她眉色微斂:“無論夏天無如何狡辯說是你親口下令,我從始至終,都是信你的。”
就如她也信,在雪山時,佛柳衛追殺她,也并不是皇帝授意。
她轉折了良久:“但是,你不會信那個影衛是聽你之命護我周全。”
南宮祤容色沉沉,對于她說從始至終都信他,心中頗有一絲觸動,但這份動容也只持續了片息,便被她接下來的這話一頭澆滅,他心跳不免漏及半拍。
當日如何情形,他并不知曉,只聽夏天無說她承認殺了夏天凡,說那個誓死救她的影衛是滲透在夏家的暗諜,只怕與她背后勢力有關,讓他務必深入追查,還說她與冥棧容不清不楚,因冥棧容的死她很動怒,甚至使出夏家劍法欲同歸于盡。
他當時確實有幾分疑慮,緝查那影衛,嚴刑逼供是少不了的,但那影衛至死都不曾吐露什么,只說忠于君王,無愧于心,不堪受辱,愿以死表清白,最終自盡于密獄。
他已分不清,到底是該信夏天無的一面之詞,還是信她今日的話。
她沒有殺夏天凡,那影衛也是無辜的,她對冥棧容的生死連提都沒提,她接近他只是想與他共謀報仇順帶查她師父的兇案,不為別的……
如今她是另一個人,他無法做到全然信她,她也不會全然向他坦白,其中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再如何懷疑試探,也無法得個結論。
“不論你怎么認為我,有些事,我沒有選擇的余地,也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差錯。”
她明白,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這是一個強權者該有的狠戾。
“有郭開在你身邊,不論是夏家還是你別的仇家,至少不會再出現類似的事,也能讓你那位龍姑娘不必現身出手。”
她心里有點不是滋味,照這么說,他安個人給她,她還得千恩萬謝。她頓時又想,郭開來自羽林軍,是與夏家無關的人,若有一日,夏天無回來了要殺她,郭開卻要保她,這局面怎么想都有點不對。
她有點想不通,身邊這個男人,既想要留著夏天無,又想防著夏天無殺她,她還什么都沒做,就引得他們自己內訌,真不知他到底是何心思,僅僅只因她手中有靈丹么?
還是說,他如此留著她命,是怕梟鷹羽?
但也不至于,他是一國之首,擁有足夠的權,不應該會怕一個早已沉寂多年且毫無權勢只能偷生的暗地組織。甚至梟鷹羽想重新崛起,恢復往日威風,就必須要再認新主,成為新主手中一把有用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