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憂躺在塌上閉上眼睛,亂神難安,無法深睡,腦子里回回閃閃過一堆事,蹙著眉,緊緊的拽著被褥,似是察覺到旁周有什么悉悉碎碎的響動,她如夢初醒,猛地一下睜開眼睛。
下意識想去拔出嵌在腰間屬于自己的匕首,可摸到的只是一把折扇。
她獨屬的那把匕首,已不知去處。
大概是身處高位太久,讓她對任何人的接近,都是本能的敏感疑心。好在面前近她身的人不是什么刺客殺手,是芷瀾。
芷瀾被她的舉措嚇到,忙伏在她床榻面前,切急問安,解憂低首略瞧,芷瀾手中是一抹香囊,可寧神驅蚊,想來是要打算掛在床邊,她舒了口氣,揉揉眉心,搖頭表示沒什么,旋即又朝芷瀾打聽:“我不在這段時日,宮中可有發生什么事?”
芷瀾想了片刻,同她說了許多,解憂這才知陳王后前些日竟忽然被禁足。
起因是前幾夜夏王踏足華清宮,陳王后不知為何口出逆言,夏王大怒,削減王后俸祿,裁了大批宮人,將華清宮圈禁。
至于陳王后說了如何逆言,無從所知。
解憂聽罷至此,隱隱皺眉,他與王后之間的關系,她向來也琢磨不透,黍洱曾經總說王上王后不合,而如今,那兩人竟鬧到了如此地步?
“奴婢還想起一事。”芷瀾靈光一閃:“王后被禁足的前一夜,王上曾入了娘娘寢殿,一人坐至三更半夜,奴婢覺得挺奇怪,如今想來,難道真如謠言……”
解憂聽著芷瀾絮叨,說他半夜來過寢宮,游神了片刻,很快又回首反應過來:“什么謠言?”
芷瀾見旁周有宮婢矗立,憂心忡忡,附首低耳同她說了幾句:“華清宮里里外外皆是戍卒,連只蚊子都飛不進去,奴婢聽人私下議論,說華清宮已如冷宮,明妃娘娘盛寵,又被王上親自迎回宮中……王上怕是動了廢后另立的心思。”
解憂只自嘲:“無稽之談。”
望著外面天色,方進宮時尚早,如今已是大黑,她不知自己是入睡太深,還是眠意太淺,總覺夢與現實相映交錯,一成不變的場景,來來回回,反反復復,絞得她頭疼。
解憂掀起被褥,起了身,見自己身上這件紅衣不順眼,隨手挑了件輕松的淺色衣裙,正要換上,芷瀾前來,忽試探問道:“娘娘可要去赴宴?”
赴宴?
她想起來有這回事,卻沒多余的想法。
芷瀾見她不言,又儒了嗓音說:“如今時辰還早,宴席未開,王上方還遣人送了裙裳過來,娘娘若要前往,尚且來得及。”話說間,芷瀾已經把裙裳拿了過來,擱置在旁,只等她做個決定。
解憂瞟了一眼衣裙,又是紅色。
他便如此喜歡讓人穿紅色?
“不必了。”她隱隱不悅:“我待會去別處走走,你也不必跟著。”
芷瀾自知無法改變主子的想法,默默嘆了口氣,上前幫弄發髻衣裙,小聲補充:“王上日夜掛念娘娘,思如泉涌,還特意選在今日將娘娘迎回宮中,必有深意,正應了團圓節闔家歡樂。”
團圓佳節,闔家歡樂。
從小就沒有家的人,說來她挺討厭這個日子的,她年少在皇宮曾入席多次皇甫家家宴,那些人總在宴席間言語連珠爭鋒相對,她絲毫感覺不到人情冷暖。
月圓佳節,是別人的喜慶,卻是她無法言喻的痛楚,曾經說要給她一個家的人,至今未曾兌現。
一切都是一場空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