黍洱見自家王上總是盯著內殿,面色煩躁眉頭緊皺,近兩手下的隨意,再如此下去,這棋可就……
“明妃娘娘怕是不知王上口味,奴才著人去幫忙看看。”黍洱說著,退出殿內,吩咐旁人幾句,回來后,去內殿轉了一圈,很快出了來。
黍洱搖了搖首,里頭沒人。
紀思爾一心只顧盯著棋盤,開始發起攻勢,旁邊如何,絲毫不知,加速一手,穩固了自己地盤。
南宮祤執著黑子,正要落下,可看著自己下的那幾手臭棋,再如何找補,只怕也無力回天了。
這棋,無論怎么下,都已成定局!
滴水之聲在耳畔。
一滴,兩滴,三滴。
紀思爾見他不落子,補上一手。
三滴過后,竹鐘再一次放下。
南宮祤手中捏著黑子,仍是未動。
這回,紀思爾也不敢再補。
紀思爾定定的望著面前的這個對手,夏朝的王,威嚴強盛,手握大權,定人生死,是他這個南庭侍子永遠無法企及的。
可是,他知道自己要輸了。
輸給一個六歲的黃毛小兒!
那樣緊縮眉眼的眸子里,寒光透徹,是怒氣?是不服?還是不甘心?
紀思爾不知這些,也讀不懂這位夏王的眼神,他只知道,能與夏王做對手,一定是他大幸。
低首看著棋盤,整局棋下的不堪入目,不是正常水平,紀思爾有點心虛,憑真本事,沒資格做對面那人的對手。
紀思爾再抬起頭,仰望著他。
那一雙小小的眼睛里,也有南宮祤看不懂的慍色,有釋然,有仰慕,也有疑惑,卻未顯出任何懼怕。
沒想到,紀思爾都已經這么不太害怕他了,初次相見,紀思爾還是個被抱在手里的兩歲嬰孩,哭哭鬧鬧的,惹得他一陣頭疼,再次相見,紀思爾躲在關玲瓏背后,畏畏縮縮,他亦是不喜,可此時此刻,他察覺到這個孩子,比以往不同了。
他收回手,將未曾落下的棋子,捏在指腹間反復揉搓:“你去見你母親吧。”
黍洱與芷瀾面面相覷。
弈棋終局要么是棋盤再無子可下,雙方數子,要么是一方認清局勢,親口認輸。
雖然王上不會親口說出“我輸了”這三個字,但其所言,跟認輸沒什么區別了。
紀思爾并無興悅之意,正如夏王不會說認輸,他也不可能說“承讓”。
紀思爾從位子上起來,微微曲腰,既有對上位者的忌憚,也有對自己的坦蕩:“臣贏得不恥。”
“贏了便是贏了。”南宮祤將棋子丟回棋盒中,看著自己這雜亂無章的棋局,忽有些笑意:“你的棋藝,很好,以往總覺得你棋勢頗急,急于攻伐,處處都是破綻,不知三思而后行,如今看來,有些時候,確實是要當機立斷,才能打的對方措手不及。”
雖然他下了幾手臭棋,但并不全是他輸的原因,哪怕他不愿意說認輸,但不得不承認,若論下這種快速棋,確實比較適合紀思爾。
他不禁佩服冥解憂那個女子,那女子不懂棋藝,卻將他與紀思爾的棋看得透徹,深知人心!
“今日這棋,臣只是僥幸,不過,昔日王上的教誨,臣謹記于心。”紀思爾眼眸清亮:“若日后還有機會,臣愿與王上堂堂正正的弈棋一局,定要光明正大的贏王上!”
“好,孤等著你!”南宮祤嗓音洪亮。
流華殿旁人已經退去。
只余下兩個人,面對面盯了許久。
膳桌上,擺滿吃食,是她的踐行宴。
“我沒傷王后,是她自己動手。”
解憂開口,解釋是需要的。